輦車在一個沒有門匾的院門前停下。


    等在門口的小廝忙搬了腳凳擺在車邊,管家迎上前,撩起車簾。


    一個看上去不會超過十一二歲的少年彎著身出了車廂,站直身,墨黑的長發和天青長袍隨風飄揚。


    夕陽在他清瘦的麵頰上酒下金光,半邊臉融入桔紅的陽光,看不真切,另外半邊臉,極其的俊美文儒,優雅的氣質比他的年齡看上去成熟沉穩許多。


    他望了眼眼前氣派的朱紅大門,才漫步下了腳凳,步入大門。


    管家垂手跟在他身後,“末公子,您走這幾個月,院子裏亂套了,出了不少事。”


    “是麽?都有什麽事?又是郡主把慕秋的什麽東西喂狼了,或者燒了慕秋的木屋?”少末凡神色從容淡然。


    “這次不是,這次是把慕公子院子時的丫頭死了……”管家小心的看了末凡一眼。


    “怎麽死的?”末凡眼都沒曾眨一眨,絲毫不為之所動。


    “郡主拿蛇迫慕公子,那丫頭怕慕公子牛脾氣來了,當真吞了那蛇,搶先一步吞了……被蛇咬死了。”管家手心微微滲汗。


    “又是一個傻丫頭,郡主哪能當真讓慕秋死。還有別的事嗎?”末凡指點著下人,分配他帶迴來的禮物。


    “冥隊長死了……”管家低著頭,不敢看末凡,末凡不過離開幾個月,院中出了這麽多事,他這個做管家的不會沒有責任。


    末凡正拿著一個玉如意交給下人,手在半空中停了停,“這個送到宮裏給太後。”下人接了去了,才問道:“怎麽死的?”


    “是冥隊長和冥公子陪郡主出去,據說是郡主挑了事端,冥隊長為了保全郡主身受重傷而亡,是冥紅子帶著郡主迴來的。”


    “還有別的嗎?”末凡分配好物品,慢慢朝自己的梅園走。


    管家見他沒更多反應,才略安下心,又一五一十的說了許多玫果闖下的禍事。


    末凡到了梅園門口,才迴身,“我都知道了,你去忙吧。”


    管家退了下去,他轉過身,臉色才略沉了沉,也僅是一閃而逝,踏上台階。


    還沒進屋,一個人衝了進來,兩三步躍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你總算迴來了。”


    末凡抖抖袖子,將那隻手抹了下去,斜睨著身邊紫衫,“拉拉扯扯的做什麽。”


    離洛一臉怒容,“玫果沒人約束,簡直無法無天了,你迴來了,可得好好治治她。”


    末凡微笑了笑,“我與你們身份相同,能奈何得了她?”


    離洛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我知道你有辦法,你再不管,這院子裏的人都要死光了。”


    “王妃都不管,我能管什麽?”末凡悠然的進了屋。


    離洛火冒三丈,躍上前攔下他,“我們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你迴來,你就是這麽個形容?”


    末凡走到桌邊,給他斟了杯茶,“說了這麽多,解解渴。”


    離洛氣惱的抓著杯子,“你不管?”


    “我管不了。”末凡又翻了個杯子,給自己斟茶。


    離洛豎起眉頭,將手中茶杯,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白盼你一場。”轉身,氣衝衝的走了。


    末凡在桌邊坐下,慢慢喝著手中茶。


    玫果背著小手,在屋裏來裏轉動,見丫頭奔進來,忙問道:“他迴來沒有?”


    “稟郡主,末公子已經迴府了。”丫頭跑得有些氣喘。


    玫果大眼一亮,“他現在在哪兒?”


    “他分派了禮物,就迴自己的院子去了。”


    玫果臉色一黑,說不出的失望,“怎麽不見人給我送禮物過來?”


    丫頭臉色一白,怯怯的道:“不見末公子有指給郡主的禮物。”


    玫果重重的哼了一聲,氣唿唿的坐在了身邊的圓凳上,“管家可有把冥隊長和慕秋院子事的事說與他聽?”


    “有說。”丫頭絞著手哆嗦了一下。


    玫果拉長的臉頓時露出喜色,接著又是一沉,“那他怎麽沒來找我?”


    “奴婢不知。”丫頭大聲也不出一口。


    玫果瞪了她一眼,“他怎麽說?”


    “聽他們說,末公子隻是應了聲,知道了。”丫頭慢慢的挪後兩步,腳哆嗦得厲害。


    玫果小臉氣得刷白,‘嗖’得站起身,提了馬鞭,奔出寢室,直衝向梅園。


    正好見他院中小廝從屋裏拿著茶壺出來,也不問話,揚了馬鞭兜頭兜臉的朝小廝打下去。


    她人雖小,下手卻全不留情。


    小廝吃痛,連滾帶爬的進了屋,“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末凡坐在書案後,正在查看離開的這些日子積下的帳薄,帳房管事立在案前。


    聽到二人打罵和罵叫聲,象是完全沒有聽見,也不抬頭,猶自看自己手中帳目,有不明之處,低聲問著帳房管事。


    玫果打得手軟,見他也不看她一眼,沒了興致,衝到桌邊,吼道:“末凡。”


    末凡仍是不抬頭,對帳房管事道:“這個月給四子十倍的月俸。”四子正是被打傷的小。


    四子掙紮著起身,向末凡跪謝。


    末凡輕點點頭,喚了聲,“來人。”


    外門進來兩人。


    末凡抬眸瞥了眼被打傷的小廝,“扶他下去,叫太醫用最好的藥物為他醫治。”


    下人捧了四子下去。


    玫果氣得小臉發黑,將馬鞭重重丟在他桌上,“我把他打死,看你怎麽醫?”


    末凡合了帳口,交還給帳房管事,“好了,你下去吧。”


    說完才對玫果淡然道:“打死便打死,與他厚葬。他家人可得黃金千兩,足夠他家人舒舒服服的過上一世,他死的也不冤枉。”


    玫果再忍不得‘哇’的一聲哭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末凡往後靠了靠,看向她,神色淡然,“你以為,你殺幾個人,惹一堆事,我便會關注你?”


    玫果愕住了,她的確是這麽想,她對他好,他不領情,那她做壞事,他總該會生氣,會注意到她,“你到底要什麽?”


    “你有什麽?”末凡不答,睨著她反問。


    “我……”玫果張口結舌。


    末凡起身,“等你想到,你有什麽值得我要的,再來尋我。除此之外,不管你殺誰,打誰,均與我無關。”撞平衣擺,走向門口。


    玫果追上兩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急道:“我可以給你江山。”


    末凡停了下來,微轉了臉,“你怎麽給?”


    玫果手心滲著細汗,“我有龍騎……隻是現在尋不到……”


    末凡笑了笑,“那還談什麽?”扭身要走。


    玫果小手拽得更緊,“現在是尋不到,但我是龍珠的主人,總會尋到,不是嗎?”


    “那又如何?”他雙眸靜如止水,看不出波瀾。


    “等我尋到龍騎,我為你掃遍蒼穹大陸,將整個江山奉送給你。”玫果直直的盯著他,心揪得緊緊的。


    末凡這才轉身正視於她,“你的條件是什麽?”


    “我要你好好待我,一世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夫。”玫果大眼裏閃過超出她年齡該有的**。


    末凡看著那又眼半晌,突然淡淡一笑,“不如我們打個賭。”


    “打賭?”玫果愣了。


    “對。”末凡拂開她的小手,重新迴到桌邊坐下。


    “打什麽賭?”玫果跟在他身後,在他對麵坐下。


    “如果你能拋下他們所有人,心裏隻有我一個,那我便輸了,我什麽也不要,心甘情願的留在你身邊,為你做一切。反之,我便贏,你尋到龍騎,為我做一切。”末凡單手輕握著拳,擱在桌上,淺看著她,“不過我可以給你個年限,十年,你心裏隻有我一個,也算我輸。”


    玫果吸了口氣,“如果你贏了,你不會留在我身邊?”


    “當然。”末凡唇邊帶笑,“如何?”


    玫果埋頭想了一陣,怎麽自己都在不敗之地,“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不過我有個條件,如果你做不到,這賭也就不必了。”末凡唇邊笑意漸收,難得的慎重。


    “什麽條件。”玫果小手抓緊了桌緣,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你不會不知這院子歸著我管,這天天不是傷人便是死人,隻怕不用等我們賭出個名堂,我已被王妃處置了。”末凡靜看著麵前那張漂亮的小臉,“我想郡主不想這樣的事發生吧?”


    玫果深吸了口氣,“自然不想,我照你所說的做,便是。”


    “甚好。”末凡的臉色這時才柔和下來,“從桌後拿出一個錦盒。”遞於她,“給你的。”


    玫果小臉刹時間放了光,“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給我。”


    錦盒入手,浸手的涼,打開一看,喜的更是叫出了聲,“‘如意坊’冰鎮鬆花糕?”打開錦盒,周圍環著一圈冰塊,中間是錫皮紙包著的幾塊精致的鬆花糕。


    她愣看了一會,眼圈微微一紅,“你待我真好。”


    這冰鎮鬆花糕產於燕國,從燕國到普國,路途遙遠,要保得這鬆花糕,途中要不斷更斷冰塊,小小幾塊糕點,卻是工程巨大。


    末凡笑了笑,站了起身,“我還有事,你慢慢吃吧。”說完飄然離開。


    玫果這才取了塊鬆花糕,輕輕咬了一小口,含在嘴裏,芳香正舌間化開,小臉上化開滿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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