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做什麽?”


    一個冰冷冷陰柔女聲傳進離洛耳中,他全身一震,視線從水缸快速移到站在門邊上的那襲隨風輕揚的白色下擺。


    再慢慢上移,最後停駐在那張冷眼看著他的絕秀清雅的臉上,或許不再是人的原因,她這時的臉沒有什麽血色,白得近乎透明。


    他這麽定定的看著她,,忘了動作,忘了思考,也忘了唿吸,直到她輕飄飄的從他身邊走過,推開那兩扇雕花門,邁進屋,才想起起身,懵懵的跟在她後麵,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她果然迴來了,是不舍得這個地方,還是來找他索命的?


    玫果在鎮南王府打發寒宮鈺和子陽扛了水缸離開後,但急著查看佩衿的傷勢,細查過後,發現隻是微微刺傷膝蓋處的韌帶,隻消吃些消火之類的藥物,好好休息幾日便不會有什麽事。


    沒過一會兒功夫,果然管事領了一個自稱‘嚴辛’的男子前來。


    那男子大約三十來歲,長相不差,可以說算得上英俊,但是不知是不是與毒物接觸太多,總讓人感覺他眼裏帶著股陰霾之氣,讓玫果看見他就覺得全身毛孔‘颼颼’直豎。


    他說他叫嚴辛,但玫果哪裏認得他,看向靠坐在椅子上的佩衿。


    佩衿到處遊走,打探消息,一些特別人物自然是見過認得的,包括這個嚴辛,當然嚴辛卻認不得他的。


    佩衿細仔看了來人,並無易容等痕跡,向玫果輕點了點頭。


    玫果這才對嚴辛道:“以後要辛苦你了。”


    嚴辛聽見對他說話,才敢略抬頭看了看站在上方的玫果,這一看之下竟微微一愣,早聽傳聞平安郡主貌美無雙,又是皇家貴族,定是豔美絕倫,傲慢十足的女人,不想竟是這麽一個清雅得可以說過份的姑娘。


    但她看向他的眼神裏卻有一股寒氣,讓他心裏一驚,不知她向來如此,還是自己無意中得罪了她?忙低了頭不敢看她,“為郡主效勞是賤民的榮幸。”


    一抹冷笑從玫果嘴邊一閃而逝,微笑道:“隻要你乖乖的聽我的話,我不會虧待你。”


    嚴辛埋著頭自然沒看見玫果閃過的寒意,聽她好聲好語,略放了心,“一切聽從郡主吩咐。”


    玫果點了點頭,吩咐管事的先帶他下去暫時安頓置下來,第二日隨她一同迴弈園。


    嚴辛離開的,馬上叫來得力的護衛好好看實了嚴辛,不能容他有所閃失,她不能不防子陽殺人滅口。


    安排好事務,才向冥紅和慕秋等人慎重道過謝。因為在王府,與他們之間的行為舉動,不能不有所顧慮,隻在言語上謝過,至於其他也就隻有以後再補了,這時天色已是不早,大家便各自散夥迴屋休息。


    她在王府中的院落十分的寬敞,房舍眾多,夫侍們到了府中,除了平夫以外,別的夫侍不能在她寢室中過夜,但都各備有房間,無需擠在一間屋裏。


    她對寒宮鈺的為人實在不放心,怕她針上帶有什麽一時半會不會發作,又讓人難以察覺的毒藥,親自送佩衿迴房後,便沒再迴自己的寢室,留宿在佩衿房中,關注他的傷勢有無變化。


    一宿過去,並無什麽病變毒發,才安了心,備車備馬迴弈園。


    迴到弈園,個人自然先個自迴自己院落了。


    玫果也不例外,坐了這許久的車,迴到弈園第一時間自然是想迴去更換衣衫,不想竟看到坐到門口發呆的離洛,心裏嘀咕,不知這個末凡弄他迴來做什麽。


    看他匆匆離去,在這兒出現,不用想也知道是末凡招的他迴來,一想到末凡心裏就堵得難受,想了這麽久,以為已經想通了,看來並不是這迴事。


    走到桌邊,拿起溫著茶壺自顧斟了一杯,正要喝,迴頭見離洛仍跟在她身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自己,翻了個白眼,“你怎麽還不走?”


    離洛轉到她前麵,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出口,“你迴來了?”


    玫果愣了愣,以前她迴來,遇上他,可向來是互不搭理,他幾時問候過她?“我不能迴來?”


    離洛輕咳了聲,避開她有些不耐煩的視線,“不是,你是迴來看看,還是有別的事?”


    玫果見他迴了弈園,哪裏會想到他仍然並不知自己尚在人世的事,心裏納悶,這才幾天沒見,怎麽這人就不正常了?“沒事,我就不能迴來?”


    “難道你不是迴來找我的?”離洛眼裏透著失望,他寧肯她恨他,也不願象現在一樣,明明是他害死了她,她卻對他不屑一顧。


    玫果對他的話更是摸不到魂,“我找你做什麽?我要換衣衫了,你迴去吧。”


    離洛耷拉著頭,長歎了口氣,慢慢轉身,走出兩步又迴轉身看她,“你當真不是迴來向我索命的?”


    索命?玫果這才想起,他指的是誘她出宮,墜涯之事。


    那件事她不是不惱,但為他解毒的那些日子,便已經想開了,既然他也是無心之過,再說也後悔了。


    參於那事的人還有肖恩,她能原諒肖恩,又何必對他耿耿於懷?那事過了也就過了,不必再提。


    “我隻問你一句,那日我墜涯,你是真難過,還是假難過?”她沒忘那日在涯下聽到他那撕心裂肺的鬼泣之聲。


    他沒默了,看著自己的腳尖,過了許久才低聲問,“你在下麵還好嗎?”


    下麵?玫果雙眉一挑,突然想到什麽,難道他尚不知自己還活著?“你迴來可見到末凡?”


    他淒然一笑,她迴來果然是為了末凡啊,“不曾見,我迴來,除了下人們,沒有人在院子裏。我也尋了他幾單日,不知去了哪裏。”


    “下人們沒說嗎?”


    離洛搖了搖頭,“不知為何,下人們一問三不知。”


    玫果算是明白了一點,肖恩隱退,末凡不可能不知,那離洛之事,他也自然不可能全不知情,雖然不知他為何幾日不在院中,但如不是他交待下什麽,離洛怎麽可能在下人口中什麽也問不出來?


    聽說末凡不在,她竟長鬆了口氣,不必擔心見到他以後,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正是因為末凡事先的安排,離洛才不知道自己還活著,這麽說來,他是當自己是鬼魂?


    這一發現讓她又起捉弄之心,轉身看著他。


    他此時眼裏又透著她在村莊初見他時的那種自責,後悔,絕望,痛楚摻和在一起的神色。


    突然心情大好,雖然不再惱怒於他,但有機會就小小的折磨,報複他一下,絕對是大快人心的。


    他抬起頭,見她定定的看著他不知想些什麽,神色古怪,就如她活著的時候想著鬼點子折騰人的時候一般,心裏更是難受,“在下麵還好嗎?”


    玫果故意長歎了口氣,“一個人孤孤單單,你說能好嗎?”


    離洛心如刀絞,驀然抬起頭,雙眸有些泛紅,“對不起,那日令你枉死,非我所願,如果……”他咬了咬唇,如果玫果還活著,這些話,他自是說不出口,但如今她已是鬼魂,還有什麽可瞞的。


    玫果靈機一動,他當自己是鬼魂,說話沒那麽多顧慮,或許能借這機會從他口中知道些什麽,這念頭一動,已不再是剛才所想的純粹捉弄,裝作難過的樣子,“如果什麽?”


    “如果你當真覺得太過孤單,我下來陪你,可好?”他的神色突然柔和起來,竟還有一些期望之色,“我一直想下去陪你,隻是怕你不待見我……”


    玫果心裏一動,鼻子竟有些發酸,這還是她以前所認識的離洛?那條冷血蛇?


    他等了等,不見她迴答,又咬了咬唇,“雖然你我並不合,但有時打打鬧鬧,不也好過一個人孤孤單單?”


    玫果聽得心裏難過,他這個樣子,也實在讓她心裏過去不去,雖然自己對他並沒什麽想法,但也不願別人為了自己傷心難過成這樣,想告訴他自己活著,但有些事情的確應該去弄清楚。


    雖然可以用別的方法同樣可以知道,但那又需要更多的時間,再說從他嘴中得知,且不更加精確?


    忍下湧上的衝動,幽幽道:“既然你是無心,那為何要助子陽害我?”


    他唇角輕勾,笑了笑,那笑卻苦澀淒然,她果然是知道的,“你自小高高在上,有萬人擁著護著,哪能知道世上有許多事都是出於無奈,要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得付出更多更寶貝的東西。”


    “你的說無奈,是指留在弈園?”玫果小心試探。


    他搖了搖頭,“我到弈園時,還年幼,不懂得什麽是無奈,隻是知道我留在這兒,有朝一日,為你效命,便能讓族人安居樂業。”


    果然,玫果深吸了口氣,再唿出,這一切都是母親的安排,笑了笑,“怎麽說,你們留在這兒也都非出於本心,想離開,想高飛也是在情在理。”


    他眼裏閃過一抹屈辱之色,但很快被自責淹沒,“也難道你會這樣想,我自小在弈園,除了你兒時……罷了,過了的事不說罷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在這兒長大,隨王妃學的武,王妃便是我的師傅,這兒……這兒是我的家。”


    玫果完全懵住了,他當這兒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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