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後,也不知是最近太過勞累,一時鬆懈下來,身體承受不住高壓工作,等到迴了熠辰宮,楚辭渾身虛脫地躺倒在床榻上,暈暈乎乎地睡了過去,就連衣裳都是幾個宮女幫著換的。


    再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候,已是半夜。


    平兒正打著哈欠,聽見身後一聲低唿,扭頭見主子坐起來,忙起身過去給她披上外衫,又倒了一杯茶水遞到她手裏。


    “主子可算是醒了,可把奴婢嚇壞了”


    楚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微亮問道“什麽時辰了?”


    平兒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迴道“亥時了”


    “嗯~”楚辭有些抗拒她手裏的藥,一聞就知道特別難吃。


    “主子可萬千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奴婢熬了半晚上,您就賞臉喝點兒”平兒委委屈屈的露出燙傷的半根手指頭。


    熠辰宮內外點著紗燈,亮如白晝,許是剛睡醒,楚辭額頭上的細汗,白嫩的臉頰上浮著紅暈,嘴唇扁起來,卻是平日鮮見的孩子氣,讓見慣她懂事強硬模樣的平兒,心裏不由生出些憐愛來,忙哄道:


    “主子可是做噩夢了,不怕,奴婢在這守著,什麽妖魔鬼怪都別想靠近,您就放心睡吧”


    對於這個無比貼心的丫頭,楚辭嘴裏苦著,心裏卻劃過陣陣暖流,“嗯”了一聲,就被塞了一嘴的蜜餞,由她扶著又躺迴被窩,閉上眼睛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不大舒服。


    外麵的天色大亮了,安兒輕聲使喚人將院子裏打掃了,這才拎著食盒輕手輕腳進了屋“主子還沒醒嗎?”


    平兒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細縫“清辰那會兒醒了,喝了藥,睡了兩盞茶,總是不踏實”


    楚辭從被窩裏坐起來,頭痛之餘,便隻能靠著塌邊看著兩個噓寒問暖的丫頭,放空了腦子如同外麵幹淨的天空,使勁兒吸了一口這從窗戶縫吹來的涼風,頓時心肺都舒暢起來。


    安兒瞧了瞧主子的神色,這才神色飛揚的開口道“知道娘娘受了風寒,陛下連夜宣了三名太醫會審,還守了主子前半夜,在熠辰宮的書房待了大半晚上處理公務,早朝時分才離開呢,臨走還囑咐我們要伺候好主子”


    “陛下啊,可真是愛極了咱們主子,自從主子進宮後,陛下眼中隻有娘娘一人,任憑那些後妃們打扮的花枝招展都沒給半點眼神兒”安兒神色間帶著羨慕和崇拜,主子手段可真厲害,能讓陛下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平兒卻皺了皺眉,有些不讚同道“娘娘已是貴妃,身受皇恩隆寵,這是好事,可若風頭太盛,已然被六宮所針對,盛極必衰,這是大大的不妥”


    “更何況,這一次,主子動用後宮三局數百宮人之巨,卻繞過了執掌宮印的皇後,雖然有聖令在手,可難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宮宴之上,我看著皇後娘娘的眼神很不對,咱們日後行事萬不可如此張揚跋扈,萬一被皇後抓住小辮子,屆時該如何是好”


    “尤其是你,安兒,主子得寵後,你越發的不將其他人放在眼中,動輒便和那些後妃起衝突,今日她們礙於貴妃的威嚴忍下了一口氣,那若他日,陛下厭棄了主子呢,頭一個針對主子的,便是這些被你威脅過的後妃”


    安兒被平兒一嚇,也有些麵容失色,可還是硬著嘴生氣道“誰讓她們明著一套,背地裏又是另外一套,蘭妃隔三差五的來給主子請安,可她送來的東西,哪一件不是浸了紅花水”


    “海貴人迴迴見了咱們,親親熱熱的姐妹,結果背地裏偷偷說咱們主子乃是狐妖降世,狐媚惑主”


    “還有那個夕嬪,不爭不搶,平時冷冷清清的,不食人間煙火,卻在借著看望主子的借口,往陛下懷裏撲,要不是陛下躲過了,她現在還不定怎麽掃了主子的麵子呢”


    “這些事兒,我並不想讓主子知曉,就算咱們是奴婢下人,可但凡傷害了主子的,我都要她們一一還迴來”安兒越說越氣,後宮的女人在她嘴裏一個個都是個大大的壞女人。


    屋子裏裏的氣氛很是沉悶,不知過了多久,安兒仰起頭,不覺得懼怕,反生出一股無人能比的勇氣來,哪怕現在是皇帝站在她麵前,也休想讓她退讓半步,就看著楚辭,眼裏拿道炙熱的火焰仿佛一頭撲火的飛蛾,固執的令人不可思議。


    “是安兒做錯了,主子,您怎麽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趕安兒走,好不好!”


    楚辭望著眼前的十七歲姑娘,緊緊地盯著她梳著雙髻的腦袋“哭什麽,起來!”


    楚辭抓住兩個丫頭的手,鄭重其事道“你們兩個是我的貼身丫頭,跟著我一起長大,咱們的情分無論是什麽都抹不掉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要有我在,就一定能護你們在這宮裏周全”感覺到她們滯留了一瞬,卻沒推開她,而是緊緊的迴握。


    等到陽光略過窗戶,落在三人交握的手上,楚辭這才笑著道“我身邊伺候的人足夠多,你們兩個青春正茂,不必將自己的一生都困在這坐宮殿裏,將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就那麽虛耗度過”


    “安兒,你管理人是一把手,我打算讓你專門掌管京都的美容館,這是進出宮的令牌,有什麽不懂的,多聽,多看,多問”


    安兒神色激動雀躍,她可以出宮了嗎“謝主子”


    “不過,這個暴躁脾氣也該收收了,要是嚇跑了我的顧客,你就將損失賠了”打蛇打七寸,大概就連最親近的平兒也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安兒實際上是個守財奴。


    “不會的,安兒一定給主子守好鋪子,財源廣進”安兒豎起三根手指頭發誓。


    “平兒,學醫者都有一顆善心,這天底下大多數醫者皆為男子,不論是望聞問切,男女之間多有不便,而對女子病症不逮,指使很多女性求醫無門,我打算在宮中設立一個女醫部,由你擔任女醫師”


    楚辭溫柔的說完,語氣中確實不容推辭,安兒是家生子,活潑一些,平兒是她從外麵帶迴來的,父母重男輕女,扔了她,被乞丐撫養長大,所以她的性格裏總是多了一些自卑,太過自謙就是對自己的否定,而楚辭就是要改掉平兒的這種習慣。


    平兒呆呆的看著主子,隻覺得主子今天格外的高大偉岸,可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將各種好的壞的都想出來,可腦海中風暴三千,卻在主子那種和善中帶著鼓勵的眼神,敗下陣來。


    不用權衡利弊,不用自我否認,內心深處升起了一股滔滔烈焰,她想要成為一名女醫,她想要正大光明的活在陽光下。


    “主子,我可以”


    陽光落在安兒和平兒的後背,背對著外麵的陽光,把這屋子照明,既不昏暗,又不刺目,她們在這一刻走上了另一種輝煌而又未知的路程。


    “機會我已經給你們了,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早朝後,北容匆忙迴到了熠辰宮,一眼看到床上那薄薄的一層人影,腳步都不由放的輕淺。


    立在床邊,看著還在睡眠中的楚辭,烏黑細軟的頭發有些淩亂地鋪在枕頭上,飽滿的臉頰扁了下去,圓潤的下巴變得消尖,輕輕閉上的眼睛嵌在泛白的麵孔上,一副病態。


    這模樣委實不算好看,可他就這樣盯著她,看了許久,直指床上的驕人兒哼唧著難受,他才伸出手,緩緩落在她滾燙的額頭上,掌心有點冰涼,卻也真實,身上的悶熱一下子緩解了許多。


    楚辭迷糊中往手掌的方向蹭了蹭,北容就坐在床邊,手掌順著她發際的方向,貼著她的額頭輕輕地向後撫去,一下,兩下,等到第三下掠過她柔軟的發頂,擰濕了帕子,為她降溫。


    安兒和平兒立在房門口,看著陛下事事親力親為,絲毫不假手於人,互相擠眉弄眼了一陣,嘴角扯開了笑容。


    安兒正欲開口,就被一旁的福來堵住了嘴“唔,你放開我”


    福來手剛鬆開,就聽到了一聲怒罵“混蛋”


    忙又將她扯住,苦著臉道“陛下在裏麵,貴妃睡著,你沒瞧見陛下那模樣,還敢打擾貴妃休息,你這個丫頭,你膽子怎就恁大,沒看出來陛下要發火了嗎?”


    “我,唔……唔”你放開我,安兒不斷的掙紮,卻被福來扯住越拉越遠。


    這丫頭嗓門大,福來哪會給她繼續說下去,隻怕屋裏北容聽見一星半點兒的動靜,迴頭連帶他一起倒黴,上手就捂住了安兒的嘴巴。


    卻被她條件發射一胳膊肘撞在胸口,痛地呲牙咧嘴可就是不鬆手,反用一隻手扣住她手腕,一使勁兒就把人給摟住了。


    過了半晌,發現她沒了動靜,福來低頭一瞧,就見這姑娘,仰頭瞪著一雙杏眼,燒紅了臉頰,發髻微亂,雖然五官清秀,卻是個十分火辣的美人兒態,倒把他瞧的一呆,心頭咕咚咚一陣亂跳,幹咽了口水。


    攔在她腰上的手不由收緊,女兒香氣入鼻,還來不及細細品味這感受,手掌上的柔軟立馬變成了刺痛“娘勒,這還是朵美人花兒”


    “哼,你這該死的,連本姑娘的便宜也敢占”安兒咬牙低聲,怒不可解,福來迎麵接受了兩腳,堂堂的一個太監總管,明明積攢著力氣,卻毫無還手之心,隻是被打的抱頭鼠竄。


    楚辭是被一股香氣惹醒的,眼皮掀了好幾次,才睜開來,在床上趟久了也會頭疼,又吸了兩口氣,那熟悉的味道直接傳入腦中,叫她一下子就醒了神“海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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