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子府中,一直在打聽消息的淳於勒,聽到父兄被五花大綁押解進京時,他就忍不住抓起榻上矮桌擺著的茶杯,狠狠地扔在地上,“啪”的一聲,價值千金的碧玉茶盞,就這麽碎了。


    “楚辭——可惡,可惡,可惡”暴怒的聲音即將掀飛天花板。


    身後跟隨的侍監均安靜如雞,侍立在一旁,仿若不見。


    一場金鑾殿封賞,眾人關注的目光全在楚辭這兒了,根本沒人想起還有一同進京的北戎部落首領們。


    北戎戰敗,這讓準備了四年,臥薪嚐膽了八年的淳於勒心底鬱悶至極,時至今日,哪怕他的處境岌岌可危,可他也無法,自家戰敗,楚辭這一次幾乎把北戎部落的有生力量都給打光了,是一分活路都沒給他留啊。


    作為一個戰敗國的質子,甭管有多著急,他實在是沒有底氣插嘴,顯露自己的存在,隻是,這樣一來,對他們接下來的計劃,議和等,都十分不利。


    八大部落的勇士們被俘虜後,所受待遇,也並不比死了好,可以說,他們現在,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麵臨著死亡,興許這麽些日子下來,已經死了不少人,想到這裏淳於勒心疼的都在滴血。


    北戎奴隸,是啊,淳於勒平靜下來,然後深思了片刻,楚辭現在如日中天,可她未必就是無人能敵,至少明麵上還壓著個皇帝,命人打掃了室內,坐在窗前,一手白棋一手黑棋的下了起來,他還沒徹底認輸。


    “浮影,想辦法讓楚辭參加十天後的盂蘭盆會”


    “是,主子”窗外一道暗影消失不見。


    禦書房中,皇帝一隻胳膊包上了繃帶,心裏暗恨不已,這個楚辭,竟然敢戲耍於朕,著實可惡。


    大慶帝眼神微冷,哼,不就是打了一場勝仗嗎,竟然敢眾目睽睽之下,逼著他這個一國之君下旨,實在是可恨,當然,最重要的是兵符啊,經此一打岔,再想要迴兵符就難有借口了。


    “熹貴妃到——”貼身太監高聲喊道。


    “愛妃來了,快請進”


    一身正紅宮裝的華麗神仙妃子,一瞥一笑都牽動著皇帝的心弦“陛下龍體不適,臣妾特意做了蓮子羹,清熱降火……”


    禦書房裏,皇帝在批奏折,一旁的熹貴妃閑著無事,也隨便看看。


    皇帝的臉色稱不上好,可饒是如此,他還得繼續裝作大怒的大封此次作戰的有功降臨,張恆被封為副將軍,另外還不忘安插,他的人手,鄒子程理所應當成為皇帝撫恤邊關將士的第一人,已經不日前出發冀州城了。


    熹貴妃早就看透了枕邊人的特製,也從哥哥的口中得知了前因後果,楚辭這個人妨礙她的大計,決不能放虎歸山,得將她留在京都才行,這般想著突然開口道“陛下,這楚將軍年少英才,都快弱冠之年,還沒一個體貼的人相伴,為了彰顯您的黃恩浩蕩,不如您為他賜一門婚事可好?”


    熹貴妃笑意盈盈,溫柔可人,可皇帝卻犯了難,京都之中重文輕武,能夠排的上號的,並且配得上鎮國公的,也隻有幾位勳貴世家,他這一次賜婚,可不是給楚辭來一個強勁的嶽家。


    不成,絕對不成。


    熹貴妃一眼就看出皇帝的忌憚,反而從腰間取出一個繡的亂七八糟的荷包“陛下,您忘了啊,姐姐留下的熠陽公主,及笄兩年,還未出閣,能成為陛下的乘龍快婿,是楚將軍積了幾輩子的福分呢”熠陽公主,這個老是和她作對的小賤人,這次的婚事,雖有陛下出麵,可在楚將軍看來,卻是捆綁,定然不喜,熠陽公主將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哈哈哈,愛妃所言極是,來人,宣旨”皇帝果然心動了,這要是楚辭成了他的女婿,還不聽他的話,愛妃果然是他的解語花。


    從宮裏出來的楚辭先是迴到鎮國將軍府,自從祖父去世後,楚家在京都的影響力一落千丈,楚章死後,更是被排擠出了勳貴圈子,直到近幾年來,楚辭崛起,京都楚家嫡係的生活這才好了許多。


    將軍府門口,楚項坐在輪椅上,多年的不良於行,讓這個年至四十的男人眉宇間帶著一絲頹廢,卻不損其鎮定自若的風華氣度,老夫人身著一品誥命服飾,手持蟠龍杖,略有些激動“老身的孫兒迴來了”


    大兒媳平氏攙扶著說道“迴來了,已經到門口,您看,為首的這不就是辭哥兒嘛”


    “恭迎楚將軍迴府”


    楚家的下人們麻利的跪下迎接楚辭迴來,與此同時,翻身下馬的楚辭就被一大群人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單膝下跪,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孫兒不孝,給祖母請安了”


    “我的孫兒啊,苦了你了”老太太一把抱住這個自三歲就離開楚家的孫子“高了,瘦了”


    楚辭有些不適應的躲了躲,好多年身邊也沒個長輩,這突然冒出一個倍感關切的老太太,還真有些不適應。


    “老夫人,二少爺路途勞頓,剛迴家還不適應,咱們先進去,一家人慢慢說”平氏有眼色,看出了楚辭的別扭,寬慰著老夫人道。


    楚辭聞言送了一口氣,給了大伯娘一個感激的眼神,轉過頭看躬身一禮“大伯,大伯娘,侄子見禮了”


    “快起來,走時還是個奶娃娃,都長這麽大了”楚項捏了捏侄子的肩膀,不錯,很結實,看來這些年在外沒少受罪,想到這裏,有些愧疚。


    “祖母,大伯,說起來,咱們家長什麽樣,我都快忘了,這次迴來,可得好好陪陪你們,在看看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祖父的府邸是三座打通了的,連體宅院,其實際麵積,比國公府可是大的多。


    大概相當於兩個甚至是三個公園的麵積吧,不光楚辭,跟在後麵的張恆等人也是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模樣,跟隨楚辭逛起了整座龐大的府邸。


    湖泊假山,亭台樓閣,院落深深,迴廊蜿蜒,林木花草,其規模,其景致,簡直讓一行人大開眼界,心神激蕩。


    楚家人口簡單,大房楚項膝下就一個女兒,母親已經嫁了人,不時常迴娘家,而二房,楚章一家常年在冀州,目前二房就剩下了一個楚辭,以至於整座府邸空蕩蕩的。


    不過楚辭帶過來的這三千親衛,安排下去,還真將前院給占滿了,府裏還從未這般熱鬧過,就連伺候的下人都腳下生風,楚辭耐心的陪著老太太,一家人吃了頓飯,洗個熱水澡,換身新衣。


    府裏伺候的下人有奸細,楚辭不管是誰的人,至少現在伺候她都是盡心盡力的,讓楚辭直接享受起,頂尖貴族的悠然生活。


    花園裏,唯一的親孫子陪在身邊,老太太常年的病痛都去了幾分“好孩子,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冀州打仗,苦了你了,可憐你父親大哥被那北戎賊子所傷,不然,上陣父子兵,你也能少受些罪”


    “祖母,我不苦,比起冀州城的將士們,我已經幸福許多了”楚辭說著這十多年來在西北的所見所聞,撿著新奇的講,這讓一輩子呆在後宅的老太太和大伯母聽得津津有味。


    “轉眼一別,辭哥兒已經弱冠,還給楚家掙迴來一個國公府,這可是功勳昭著,京都的公子哥早在十六七便已經通了人事,咱們辭哥兒此番迴來,大伯母給你好好瞧上一個合心意的當媳婦,好不好?”平氏見楚辭一言一行像極了年輕時的楚項,有些熱淚盈眶。


    “是極是極,我孫兒龍章鳳姿,該配上一個頂頂好的姑娘才是”老夫人也跟著點頭。


    “這個,孫兒才剛迴來,不著急,不著急”楚辭有些羞澀,一見到家人就被婚,頓時有種掩麵落荒而逃的衝動,耳根子紅了個透。


    “辭哥兒可是害羞了呢”平氏掩著帕子低低笑了起來,滿花園的人都和樂不已,不少丫鬟偷偷去瞧這位世人皆稱讚的少年將軍,生了張款款風流的臉,眉眼清雋,唇紅齒白,輕飄飄的一個眼睛便能讓人心口直跳。


    沒有其他武將的胡子拉碴,也沒有什麽不合宜的舉動,身形高挑清瘦,看起來卻很壯實,真是比京都男兒有種說不出的氣質,總之很是迷人罷了。


    “咱們辭哥兒在這京都城中晃一圈,怕是惹得不少待字閨中的女兒家臉紅心跳”


    楚辭滿頭黑線,感情我還是個彩衣娛樂,又瞅了一眼開懷大笑的老太太,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風和日麗,天氣正好。


    楚辭坐在院子裏,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大伯,明日,我去一趟舅舅家”


    楚項頓了一下,點頭道“是該去拜見,當年二弟糊塗,一門親事,兩家差點結了仇,你此番去或許會被刁難,且先忍一忍,好歹是他們的嫡親侄兒,總不會過分為難與你,對了,你琉珠表妹已是待嫁之年,這些年經常打聽你的事跡”


    對上大伯有些挪愚的視線,楚辭頭頂,一群烏鴉飛過,這話什麽意思,他要是去舅舅家,還得提防紅顏禍水的意思嗎,好吧,古代人經常表哥表妹結兩姓之好,可問題是,她是個女的啊,雖然當了十多年男人,可她本質上還是個女的啊。


    這要是鬧出個什麽,她和舅舅家還真就結了仇,想到這裏,楚辭打定主意,和舅舅家的女眷三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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