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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物欲橫流的現實生活中,男人喜新厭舊,女人朝秦暮楚,理想得到愛情全部的自然很多,擁有全部愛情的確實少見。)


    汪明空離開以後,肖婉瑤驚歎於陶矩亦真亦假,若實若虛的奇談怪論。她想認認真真地閱讀一下眼前這個高年級的男生,可當目光觸到他那清臒卻俊朗的臉龐及星河一樣深邃又皎潔的眼眸時,她腦裏極速閃過一個既物理又生理的名詞,叫做來電。她一時沒了語言。陶矩也不再說話。操場上寂寂的靜,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汪明空很快迴來,一手拿著疊舊報紙,一手提著袋零食和飲品。陶矩看她買這麽多吃的迴來,趕緊接下她手中的報紙攤在地上,婉瑤接過袋子,把東西全部倒在報紙上。


    “女皇妹妹,這活該我去辦的啊!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陶矩這話說得很誠懇。


    “別不好意思,這次不夠積極,下次主動點就行。”汪明空淺笑著拿起一瓶可樂遞給陶矩,自己則嗑上了瓜子。


    “好哇!明空,你拿水給陶大哥就不給我拿,太偏心了吧。”肖婉瑤有意打趣。


    “我讓你自己拿,是把選擇的權利留給了你。”汪明空嬉笑著說:“婉瑤姐,我這心是偏了,但是偏向你的喔!你看陶大哥,我給他什麽就什麽了,一點挑揀的餘地都沒有。”


    “真是狡辯專家!”肖婉瑤作狀搖了搖頭,表示對汪明空超級詭辯水平的無可奈何。


    “我給他什麽就什麽了。”這話會是暗示麽?陶矩心裏格登了一下,他認真地看著汪明空,伸出大拇指說:“女皇妹妹,果然人如其名,你這話說出來,就證明自己不想做明媚的月亮,隻想做火熱的太陽。”


    “瞧你,把我說得跟男人婆似的。其實我不怎麽好強的。”汪明空故作嗔怪地白了陶矩一眼,旋即轉了話題,“聽說你們大四很多人在談戀愛,你有心上人了嗎?”


    “傻妹子,有心上人的話,我還能這麽自在地陪你們聊天麽?”陶矩喝了口可樂,接著說:“今夜月色迷人,可惜我連自己的另一半屬於哪個星座都不知道啊!”


    “看來陶大哥對愛情很渴望,可是你能跟我們談談你對愛情的理解嗎?”肖婉瑤表情很是期待。


    “依我看,愛情是個矛盾體。它很荒謬,荒謬之處在於它不存在計劃的盲目性,不存在預謀的隨意性。它同時又很美妙,美妙之處在於其不存在如果的必然性,不存在否定的真實性。”


    “你是說它不期而遇,可遇難求麽?”汪明空忽閃著晶亮的眼眸試探著問。


    “嗯,聰明!”陶矩讚了一句繼續說:“愛情主要是由情趣和情愛兩大部分組成。以刺激為目的的情趣和以關顧為目的的情愛,都隻是愛情的片段,絕不是愛情的全部。”


    “可是,在物欲橫流的現實生活中,男人喜新厭舊,女人朝秦暮楚,理想得到愛情全部的自然很多,擁有全部愛情的確實少見。”肖婉瑤說完輕輕歎了口氣。


    陶矩說:“或者是理想的太過完美才形成了現實的必然缺憾吧。”


    三個人正聊得歡,突然一隻蛾子飛過來,落在了陶矩手中的可樂罐上,陶矩伸手捏住用力往地上一甩,蛾子雖受傷不能飛翔,仍奮力爬行逃竄。


    “糟蹋了我大半支可樂,想走,沒那麽容易。”陶矩說話間一伸腳,把它結果了。


    “陶大哥,你涉嫌漠視生命啊!”肖琬瑤開起了玩笑。


    汪明空立馬跟著起哄:“是呀!真可憐。我看它蠻不想死的。”


    “兩位美女別急於批判,大家都是學醫的,我們對生命應該有更客觀的理解。”陶矩正經地說:“諸類生物都在迷戀自身當前的存在形式,並盡其所能地努力維護這一形式,因為它們都各自認為自己目前的存在形式,是世界上唯一合理的,也是最特殊寶貴的。所以不管其有無能力,都有消滅其它物類,最大限度地拓展自己之生存空間的欲望。因此,當它們受到攻擊時,要麽躲避逃亡,要麽拚死抵抗。在自然界中,萬物平等,任何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權和致死亡權。生殺予奪則是行駛這種權利的直接手段,跟漠視無關。”


    “說來這生態平衡,其本身就是一個不斷殺戮的過程。”汪明空若有所思。


    肖婉瑤調皮地看著陶矩問:“陶大哥,我覺得你更適合搞文學。當初你是不是填錯了誌願啊?”


    “婉瑤妹妹是在欣賞我的辯才嗎?”陶矩以問作答。


    從此以後,他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好到誰也不舍獨自退出這個三人討論組,誰也不願別人插入這個三人討論組。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隨著陶矩畢業考試倒計時的開始,無法迴避的離別正一步緊似一步向他們奔來。最後一次談話還是三個人,但不是老地方球場,而是在送陶矩返鄉的候車室內。陶矩帶著兩包重重的行李,除了少量衣物,基本上都是書。他坐在長凳上,左手捏著並沒有胡須的下巴,右肘撐在椅靠上。他外表雖然平靜,但從他輕輕彈動的手指間所傳遞過來的焦慮,糅合坐在他對麵的肖婉瑤與汪明空心中那隱隱傷別的一抹抹心酸,彌漫在嘈雜喧嚷的人聲裏,使整個候車廳原本就十分局促的氣息,一時間變得更加的抑壓和不安。


    陶矩指了指牆上掛著的電子數碼顯示屏說:“車子晚點了,你們先迴去吧。謝謝你們來送我。”


    “沒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們陪你聊會。”汪明空輕聲說。


    “也好,說什麽主題呢?”陶矩用征詢的口氣問。


    “陶矩,每個人都有對幸福的憧憬,亦有對困苦的擔憂,對於痛苦和幸福的關係,你作何思考呢?”肖婉瑤低聲問。


    “這很簡單,具體地說,幸福和痛苦是來自身心的兩種不同感受,就象吃著糖覺甜,喝著藥知苦。亦如現在我們還快樂地聚在一起便是幸福,無計可施地麵對步步逼近的離別則叫痛苦。”陶矩略作停頓又說:“但要抽象地理解,幸福的永久得以存留,正是由於痛苦之永遠不能消除。如同新生基於腐朽,白晝源自夜幕。這是客觀規律,是矛盾的對立與共存。絲毫不以個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


    汪明空接下來說:“道理是這麽說,可規避痛苦,追求幸福的人性主觀,基本身就是一種自然的客觀。問題是生活中的某些事,人們都能一分為二地看待,卻不肯一分為二去對待。”


    “這便是人性的弱點,人類一切的怨恨和紛擾皆由此而來。”陶矩加重語氣,不失時機地憤了一青。


    “既然無法改變與生俱來的弱點,我們隻能麵對,唯有尊重。一味地感歎和憤懣,終究無事無補。”肖婉瑤似在誡勸,又似是省覺,“或許人們對幸福的完美追求,永遠隻能是一種理想主義的狀態。而實際的意義卻是對痛苦的接受與屈就。”


    “實際的意義就是沒有意義,這跟做夢一樣,明知道虛,還是日夜有人去做。”陶矩覺得肖婉瑤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想輕鬆一下氣氛,就故意的糊塗起了說詞,“事實是有些道理隻能靠證明,無法去說明的。而有些道理又隻能靠說明,不能去證明。”


    “模棱兩可,這樣的話基本可以打進迴收站。”汪明空笑罵起陶矩的中庸論調。


    “我都被搞懵乎了,不知道我們討論的究竟是什麽。”肖婉瑤柳眉微蹙,“陶矩,你就說簡單點吧,我笨哩。”


    見肖婉瑤玩皮地衝他扮著鬼臉,陶矩竟突然拋卻了離別將至的鬱悶,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他順勢轉了話題,“我不想研考我們目前討論的是什麽究竟,我隻想要你們懵懵乎乎的結果。否則,我便尋不著機會了。”


    “你打的啥主意啊?如此堂皇的主題下,竟囥著這麽大的貓膩。看來,我們今天是遇著狼了。”汪明空拍了拍婉瑤的肩膀說。


    汪明空嘴上說著話,腦子裏卻在迴蕩著陶矩剛講的,那幾句近似表白的調侃。她心頭一緊,竟敏感到一陣帶酸的隱痛。


    “用詞不當,這怎可概念成貓膩呢?隻能定義為用意,或者說動機,但非不良的。至於,”陶矩說到這裏突然打住了話荏。


    “至於什麽呢?說嘛,吊胃口啊!”肖婉瑤柔聲催促著。


    汪明空督促道:“別賣關子啦,快說。遲了想說我們也不聽。”


    “至於明空所說的遇著狼了,我希望是騎著竹馬來的那個郎。”陶矩得意地說。


    “自個美去吧!別打我和婉瑤姐的主意。”汪明空這話一語雙關,即是你別打我們兩個人的主意,也是說你不能同時打兩個人的主意。


    “嗬嗬!你可真會鑽人家字眼。再貧,就不理你了。”肖婉瑤故作嗔狀,但眼中的甜蜜,卻似蕩漾秋池的湖光,暗香浮動。


    “啪啪”,兩聲清脆的拍擊從鋪底下傳上來,把肖婉瑤從三年前的夢境中喚迴到了現實。


    “婉瑤,到家了,快起來。”睡在下鋪的汪明空坐起身,敲著中鋪的床板喊。


    “這麽快啊!我還在做夢哩。”肖婉瑤揉著惺忪的眼睛說。


    刹車聲雖然尖利,但在歸家的遊子聽來,卻似搖籃曲一樣悅耳。


    肖婉瑤與汪明空背著行李包依次下了火車,然後並排走出了檢票口。汪峰用大奔將女兒接走,婉瑤則坐上弟弟肖繼先的雙排座五十鈴迴到了竹林村。


    肖婉瑤在家放鬆了半個月後,就去市裏找工作,恰逢微研所繼柳綿後的檔案管理員宋姨因病提前退休,需找人暫時接替她的工作。招聘啟事貼出不久肖婉瑤從那路過,她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辦公室應聘。欒築一眼看她象極柳綿,隻隨便聊了幾句,就叫慕容穎把她帶到人事部填表錄用了。肖婉瑤順利進了微研所,汪明空則被父親安排在自家公司打理財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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