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旁人看來,會以為她的嬌媚是出於湛常軍的調教,外人又怎會知曉,湛常軍從未碰過她一根毫發,而她不過是一相情願的仰慕著他罷了。


    思及此,佟若綾心中一沉,眸光亦跟著黯淡下來。


    金鈴與銀鈴未曾察覺主子的心思轉變,伺候著主子前往花廳用膳。


    由於湛常軍素來喜愛在花廳用膳,迦樓閣的尚膳宮人自然養成習慣,總在花廳張羅膳食,佟若綾入境隨俗,自然也跟著在花廳用膳。


    來到花廳,八仙桌上已擺滿簡樸的早膳,說起來,這些諸侯國質子在宮中並無任何用處,褚王平日供養著這些質子,自然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加上為了防止質子們鋪張浪費,因此質子們的夥食向來簡樸,遠比不上褚王室貴族子弟的夥食。


    湛常軍便是打著嫌棄迦樓閣夥食不好,堂而皇之的上長佑宮蹭食去。


    宋臨淵是褚王的同胞兄弟,稟性雖是聰明,隻是性子太過溫軟無能,更不懂得與人爭,可說是與尋常驕縱跋扈的世族子弟截然不同,因此褚王頗護著這個胞弟。


    加之褚昭王生前亦十分疼寵這個麽子,臨終前封了不少首都近郊的田地給宋臨淵,據聞那些田地加總起來,足足有半個曼殊宮這麽大,說來宋臨淵是十分富有的,若他要招兵買馬起而爭奪王位,那可是大大有餘裕,隻是他性情單純,不懂得炫耀爭鋒,褚王對他自是更加信任。


    若不是湛常軍幼時便懂得裝瘋賣傻,及長之後更成了眾人眼中極度無能的放蕩子,讓生性多疑的褚王對他種種的荒唐與愚蠢甚是滿意,方會同意讓他與宋臨淵密切來往。


    佟若綾方在梨花木方機上坐定,正接過金鈴遞來的貼金銀箸時,花廳外忽然傳來徐公公的笑喚聲。


    「老奴給郡主請安。」


    佟若綾揚目望去,看見徐公公在花廳外合袖躬身,他身後尚有一名小太監,手裏端著一隻紅木漆盤,盤上擱著一碗熱煙冉冉的黑色藥湯。


    「公公有禮了,趕緊請起。」


    她甚是清楚湛常軍對徐公公的倚重,盡管她能察覺出徐公公總是刻意疏遠她,對她似是相當防備,可她曉得徐公公對湛常軍是真心實意的忠誠,更是多年來在曼殊宮護著他的人,因此,連帶地她對徐公公亦懷有敬畏之心。


    徐公公麵上掛著一貫的慈藹笑容,領著身後的小太監步入花廳。


    「老奴聽聞昨夜公子喝醉,甚至對郡主做出不該有的冒犯之舉,生怕公子會傷著了郡主的身子,便吩咐廚子熬了些補藥。」


    聽見徐公公毫不避諱的在眾人麵前提及昨夜之事,佟若綾不由得雙頰浮現淡淡赧紅。


    「多謝公公的體恤。」她匆匆道謝,不敢再多言。


    徐公公往旁一站,示意著身後的小太監遞上手裏的紅木漆盤。


    紅木漆盤擱上桌,黑漆漆的濃稠藥湯甚是難聞,佟若綾輕蹙起黛眉,心下忽爾對這碗藥湯起了疑竇。


    徐公公一臉笑咪咪的道:「這麽多年來,老奴一直盼著公子能快些娶妻生子,如此一來,老奴便能在有生之年伺候小公子,郡主若能快些懷上小公子,那真是再好不過的喜事了。」


    盡管心下有些發虛,可聽見徐公公這席話,佟若綾仍是歡喜不已,想來應是她太多心了,無論徐公公再如何防著她,如若徐公公真以為她與湛常軍有了夫妻之實,勢必會卸下防備,真心為她著想。


    疑心一撤,佟若綾麵上揚起盈盈淺笑,探出一雙雪白柔靈,捧起盛在青瓷淺口碗裏的藥湯,緩緩湊近嘴邊——


    曼殊宮臨近後山之處有一片鬆林,那兒圈養著無數的珍奇異獸,以供褚國貴族子弟打獵,湛常軍閑來無事便找上宋臨淵一塊兒入林打獵。


    一隻白額黑鷹展翅在鬆林上端盤旋,嘴裏發出嘎哩叫聲,驚動了藏匿於林間的鳥兒,霎時,百鳥群飛而起,情景甚為壯觀。


    一身玄色騎服的湛常軍仰起俊顏,眯起那雙深邃墨眸,同時拉動手中的弓箭,明明已是瞄準了那隻黑鷹,卻在放手之際故意偏了一下。


    咻!


    破風射出的羽箭自黑鷹身旁飛過,黑鷹一個振翅高飛,轉入白雲間,不見蹤影。


    見此景,宋臨淵取笑道:「以湛兄的箭法,想來咱們今日又要無功而返。」


    湛常軍毫不害臊的反駁道:「哎,是那隻鷹太不識相了,它若是再飛得偏一些,我便能射中它。」


    宋臨淵笑了笑,一把射出了手裏的羽箭,片刻,一隻白色大雁自參天的鬆林間墜下。


    湛常軍一臉不高興的哼了一聲,「你行!你的箭術好,我實在比不上。」


    宋臨淵蹲下身前去查看他射下的獵物,與此同時,小李子自鬆林入口處氣喘籲籲的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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