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駁斥道:「傻瓜,再聰明的人,也可能日久生情呀!」


    「可是……」


    兩人的爭論聲浪漸去漸遠,身後的寢房亮起一盞微弱油燈,門簷上尚未撤下的大喜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擺動。


    外邊的太監宮人又爭相走告起迦樓閣的閑話,好事者們的嘴巴一刻也不得閑……


    寢房內,半月桌上的油燈靜靜燃放,幽微光線染亮了內室裏的景致。


    湛常軍抱著懷裏的佟若綾停在榻前,她一雙冰涼的雪白柔萎猶捧在他麵頰上,而她點著胭脂的紅唇,正湊近他的唇畔。


    湛常軍胸中一緊,竟是不敢望向懷裏的人兒,心下暗暗詫異著,她怎會主動迎合這場她遭公子軍強要的戲?


    湛常軍正欲將佟若綾往榻上一卸,卻不想,她的紅唇當真輕輕印上了他的嘴角。


    雯時,似有一簇火苗,自她朱唇碰觸過之處,蔓延竄燒開來。


    湛常軍麵不改色的將她放在榻沿,唯獨翻騰似海的眸色,泄漏了此際內心的激昂。


    佟若綾坐在榻沿,仰起麗容含笑凝視著他,那樣柔情似水的眸光,饒是天下任何一個男子見著,怕是無人把持得住。


    瘦削的麵頰微微抽動,湛常軍一改方才的虛浮步伐,穩當的退了一大步。


    「難為郡主這般配合了。」他恢複兩人私下時的清冷神態。


    佟若綾遂淡淡掩下一雙星辰般的美眸,嬌容透出毫不掩飾的失望。


    她原以為……若是她主動迎合,他真會將錯就錯的要了她,如此一來,無論他是否願意,兩人都將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


    方才她倚在他懷裏,隱約可聞見他身上的脂粉味兒,她不必想也知悉,定是芳兒在他身上留下的。


    到底芳兒陪在他身旁已有數年,芳兒暗裏為他做了多少事,而她除去為他招來麻煩,再無任何幫襯,她自然比不上芳兒,因此她明白自己實在忌妒不得。


    況且,湛常軍心底掛記的人是芳兒,而她不過是他名分上的妻子,又有什麽好忌妒?


    藏起眼底的那抹黯然,佟若綾沉靜的答謝道:「多謝公子想出如此妙計相助……隻是,其實我的清譽早已不重要,公子實在無須如此大費周折。」


    湛常軍微擰峻眉,道:「難道郡主不在乎旁人如何非議你的清白?」


    佟若綾緩緩揚起清澈如泉的眸子,反問道:「公子在乎嗎?」


    湛常軍一窒。


    ……他在乎嗎?他在乎又有何用?佟若綾與衛王相戀在先,兩人本是一樁天賜良緣,若非衛王將嘰固王位擺在前頭,倔強如佟若綾,又怎會放棄嫁入衛國,轉而求嫁他這個無權無勢的質子。


    她與衛王之間有怎生的糾葛,實在與他無關,他亦無從過問,畢竟打從初始,他便向她坦白自己壓根兒不情願接受這樁婚事,更直言她是個紅顏禍水,想必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會歡喜聽見自己的夫君直指她是個禍水。


    佟若綾的心性與脾氣,經過這段時日的次次交手,他自是懂得,她雖是識時務且能屈能伸,可她到底仍懷有世族之後的傲氣,想必她對他已無一絲好感。


    湛常軍穩住心緒,一派平靜的迴道:「郡主與衛王之間的事,與我無關,郡主的清白與否,我並不在乎。」


    柔荑悄然擰緊了裙擺,佟若綾麵色卻不見起伏,心底卻是一陣幾欲將她淹沒的濃濃失望。


    如此看來,湛常軍是當真對她無動於衷……說來可笑,過去尚未知情湛常軍的真麵貌時,她自恃才貌雙全,以為若要倚借美色拿下公子軍,實在易如反掌。


    如今她方明白,如湛常軍這般看透世事的睿智之人,再怎生的傾城傾國都入不了他的眼。


    想必那位芳兒定是聰慧非凡,方能得獲湛常軍的專一。


    一抹苦澀湧上喉尖,佟若綾卻隻能逼自己揚起淺笑,道:「我明白了。一切就按公子所說的辦。」


    盡管能洞察她笑容底下的黯然,可湛常軍不敢胡思亂想,在他看來,他與佟若綾仍是天差地遠,兩人根本不該兜在一塊兒,更不該成為夫妻。


    驀地,門外傳來小李子刻意壓低的聲嗓:「公子。」


    湛常軍聞聲前去應門,待他再折返迴來,大手裏已多了個小瓷瓶。


    佟若綾怔然的問道:「那是什麽?」


    湛常軍提步來到榻前,將塞子拿開,道:「勞煩郡主起身,好讓我把這雞血灑上褥子。」


    佟若綾雙頰微紅,隨即起身讓開,看著湛常軍將瓷瓶裏的雞血灑上錦褥。


    她好奇問道:「小李子也知道咱倆的事?」


    湛常軍收妥瓷瓶,轉身道:「你不必擔心他會走漏風聲,小李子是我的人,他隻聽令於我,饒是徐公公也指使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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