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葉河畔,蘇澤身著一件淺藍色的交領長衫,輕彈鳳棲琴。每日太陽落下時,他若是閑暇無事,勢必要在河邊撫琴的。


    “今日的琴聲有幾分落寞和無助之感。”高長峰迎麵走進來。


    蘇澤笑笑,“長峰兄的耳朵真是靈敏。”高長峰四處遊曆,途經京城,便來探望友人。


    高長峰問,“殿下貴為當朝太子,可又還有什麽事情值得煩心的?”


    蘇澤右手拂過鳳棲琴,琴音一陣由高到低,唰的過去,“我隻是有些擔心趙綾。”


    “為何?”高長峰問。


    蘇澤道,“打算這幾日去一趟衛國。”


    高長峰有些著急,“兩國之間關係緊張,您貴為太子如何能去?若是出了亂子?”


    蘇澤搖搖頭,“這些我倒是不擔心,安危倒是不怕,隻是顧北城是識破了一個秘密。”


    高長峰問,“您是說那個孩子?”


    蘇澤點點頭。


    高長峰道,“殿下不如直接與娘娘說清楚了,這一趟衛國之行就不要去了。”


    蘇澤道,“去。得去。”


    “有的事情說不清楚,也看不清楚,到底如何隻能讓她自己用心感受。”


    高長峰無奈的道,“殿下和娘娘這一路走到太艱難了。”


    蘇澤握緊拳頭,“隻要一路有盡頭,再難也就不怕了。”有結果的事情,過程在難也是不怕的。隻是有沒有結果他也不確定。


    ......


    白昶希派過去的人迴稟道,忌兒這幾日飲食不好,經常上吐下瀉的,原本圓潤可愛的一個小孩,如今臉上也變得蠟黃起來。


    白昶希有些著急,和長平王幾番商量,顧子安到底不敢忤逆兄長,倒是王妃日日以淚洗麵。


    綠珠憤憤不平,“我家公主半生為了這個男人,他竟然如此對待小殿下。”


    婉花哭哭啼啼的,日日求見皇上,皇上卻是不肯見。想著這宮中也就隻有一個人能說的上話,便去求見溫貴妃。


    溫顏本著事不關己的態度,“王妃來見本宮,本宮也沒有法子。”


    婉花拿了帕子抹了抹眼淚,“娘娘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忌兒在這宮中自然是擋了娘娘的道,娘娘不如向皇上說說,將忌兒過繼到長平王府。”


    溫顏噙著一抹譏誚的笑,“王妃怕是錯了,三殿下並不是皇上的骨血。或許這個孩子根本就是趙綾和越琮的孩子!一個與皇上沒有血脈的孩子怎麽會擋了本宮的道?”


    看著婉花哭泣,到底是為人母親的一顆心。溫顏說的十分現實,“王妃不如醒醒。皇上將三殿下關入掖庭局,不就是在賭趙綾是否迴來,這個孩子可是趙綾和越琮的?皇上是什麽性子,要的結果就一定要的。”


    溫顏看著她,建議道,“王妃不用再找任何人想辦法救三殿下出來了,王妃最好便是傳書趙綾!”


    她說的也有道理,婉花點點頭。


    溫顏飲下一杯金銀花涼茶,涼茶下肚,便覺得越發冷了,“他們之間的事情,咱們誰也沒有辦法摻和。”


    他們糾纏了這麽多年,到現在也沒個盡頭。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讓兩人遍體鱗傷,或許從顧北城的一家滿門慘死的時候,他們就注定要糾結下去。若無相欠,怎會相見。


    溫顏語氣漸涼,“都是命!”


    對於她又何嚐不是命,深受皇恩,入宮深處高位,卻始終無法走到一個人心底。一日一日反而將當初的自己給磨得越發涼薄,越發淡然。


    送了長平王妃出去,溫顏抬起下巴,“備下涼茶,點心,去看看皇上。”


    她換了一件朱紅色的鸞鳥長裙,長裙旖旎,側過身來,身段柔美。


    眾人皆知這幾日皇上心情不好,宮女提醒道,“娘娘這幾日還是不要去的好。”


    溫顏一笑,“他是本宮夫君,又豈能吃了本宮?”


    說著便往太極殿而去。顧北城除了早朝有幾日不肯見他人了。王喜見來的是溫貴妃,也不攔著。這是輕輕點了點那扇留了一點縫隙的門。目光深深而複雜的看過去。卻是一聲不發。


    溫顏點點頭,便輕步踏進太極殿中。


    溫顏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顧北城深深的抬起頭,凝眉道,“是你?”


    溫顏將點心在桌上擺好,“是臣妾。”


    溫顏微笑著,“皇上用些糕點,都是小廚房現做的。”


    桌上擺著綠豆酥和玫瑰卷,做的細膩可口。顧北城也沒心思吃,這些天都是來求情的,吵得他越發頭疼,“每個人都想來求情,可是你卻不是。”


    溫顏輕聲道,“不,臣妾也是來為三殿下求情的。”


    “哦?”顧北城顯得很驚訝,“朕倒是想聽聽你求情的理由。”


    溫顏道,“沒有什麽理由,三殿下不過一歲多一點,從小長平王妃細心照顧,也算是嬌生慣養的,臣妾隻是為了一個孩子求陛下手下留情。”


    “你當真善良大度!”顧北城站起身來譏諷的看著她。複而又道,“你明明知道掖庭局已經隱藏了不少人,為的就是等著趙綾來!”


    她的那一點心思被他看穿了,溫顏咬牙道,“是,臣妾是有私心。臣妾不想趙綾迴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溫顏平日素來溫柔,從來不敢觸了他的逆鱗。這是今日格外顯得大膽。


    溫顏重重跪下,一連磕了幾個頭,哀求道,“臣妾求陛下放下放過趙綾,但是放過自己!”


    她目光閃爍,哀哀的看著顧北城,“放過她,也放過您自己!”


    “她已經走了,皇上何苦苦苦糾纏。”


    不可能,他此生都不會放過趙綾,既是愛過,既是恨過,既是生死糾纏,就是此生不休。他不會容許她和蘇澤在一起。


    桌上一碟點心已經被他的袖子拂落到地上,砸了個粉碎。溫顏跪在瓷片邊上,明知是龍顏大怒,她卻沒有剛進宮時的那一份驚慌失措了,反而在宮裏待得久了,經曆過榮寵與衰敗更能看透許多事情。也就沒什麽好怕了。


    顧北城陰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這件事你不必摻和了,你若要保住你貴妃的位子,即刻起就閉門養病。”


    他定定的道,“就像當初朕與你說好的,朕保你滿門榮耀,但朕不會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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