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璃走後,下了一場暴雨,待到雨小了,趙綾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庭院裏秋千邊。看著這些秋菊歎道,“真可伶這些花兒了,才來我這兒,就被風吹雨打的受盡挫折。”


    那侍弄花草的丫鬟抬頭道道,“也隻有給娘娘欣賞過了,這花兒才有開放的價值。”


    這丫頭的話,倒是讓她生了幾分好奇,“你叫什麽名字?”


    她抬起頭來,“奴婢丁香。”


    冰香接過趙綾手中的傘,一路跟著往廊簷走廊走去。


    趙綾輕聲吩咐道,“去查查這個人......”


    冰香問,“有何異常嗎?”


    “你看看她手上戴著的金玉手鐲。”


    冰香笑道,“娘娘愈發警惕了。”


    趙綾抿唇,“不是我警惕,而是稍有差池便沒了性命。這裏多少人要了我的性命,她們不甘,明明我是一個被遺棄的妃子,如何能夠得到越璃的寵愛。”又長舒了一口氣,“他們覺得我成為王妃,過上安寧的日子就已經翻身了。可是我要的......”


    驟雨初歇了,空氣很是濕潤。秋高氣爽,這樣的天氣讓人舒適。


    榕青準備了菊花冰晶茶,加了些冰糖,味道是偏甜的。她原本喜歡甜味多了些,可蘇澤卻總說茶裏若是加了調料,便破壞了茶裏原有的味道。想來也是舊時和蘇澤講究慣了,這樣的茶到底是看不上。


    趙綾低頭翻看著手中一卷書。也不知越璃何時迴來了,問道,“在讀些什麽?”


    趙綾笑了笑,“不過是半卷殘詩。”惋惜的看著書頁,“可惜了這好端端的詩詞都被人毀了,就剩下半卷。”這書雖是殘破不堪,可破了大半的書的封麵上卻端端正正書這雲鶴兩個字。


    越璃神色微變,“你從哪裏得來的?”


    趙綾答道,“前段日子不是迴國麽,在杏花齋酒樓裏撿來的。”


    越璃批判道,“這樣的陳詞濫調,不好。”


    趙綾卻不以為意說,“這個詞人倒是有意思,一心想著做隻閑雲野鶴,倒是有幾分陶潛的風采。”


    越璃奪了她手上的書,扔到一邊,“過幾日要去狩獵,我讓人給你準備了一套盔甲,可去看看?”


    “你知道我不善騎射的。”燕國女子多柔美溫婉,而晉國女子卻不同,多了英氣。所以,在晉國女子會騎射者頗多。


    越璃寬慰道,“有什麽打緊的,我母妃也不會。就當出去散散心。”


    蘇澤重新迴到眾人的視線中,已經大約是五天後的事情了


    他傷痕累累,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灰頭土臉的絕不似從前的樣子。


    趙綾吩咐冰香道,“替我將這個沉香枕送到蘇府去。”


    “蘇大人有句話,托奴婢帶到。”冰香貼在她耳邊,低聲耳語,竟是蘇澤替她討來了救命的藥。皇帝召她入宮。


    入宮時沒能見到皇帝,站在勤政殿門口,皇帝身邊的首領太監拿了一個小瓶出來,遞給她,“陛下事務繁忙,有句話讓奴才帶到,陛下說,說的這種秘藥,宮中確實有。不過娘娘得答應陛下一個條件。”


    蘇澤不知何時從白玉台階上走下來,“她答應了!”


    蘇澤捏了她的手腕,“先求藥要緊。”


    於是謝了恩,將藥接下。趙綾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蘇澤笑笑,“自然是演苦肉計。”


    趙綾打量他上下,分明不過是受了一點小傷,全身卻包紮的地方頗多,連帶著氣色也顯得不好。


    兩人沒說兩句話,皇帝便又召了蘇澤,“蘇大人,俐城那邊有緊急軍務,陛下急召。”


    蘇澤又往返台階上而去。


    趙綾打開藥瓶,瓶中有五枚藥丸。


    晚風涼瑟瑟的,她披著一件玫瑰色的鬥篷,池子裏養著漂亮的錦鯉,過去燕宮裏也養了不少,魚兒歡脫的在水裏遊來遊去,自在快活,一時覺得有趣便貪看了會。


    想著讓冰香去拿些魚食來,丁香冒冒失失的走上前來,定睛一看,正是早上那丫鬟。今日跟出來掌燈的竟是她。


    丁香低頭,輕聲道,“娘娘,奴婢是蘇大人的人。”


    論蘇澤賄賂人,從來是賄賂人心,不以金玉相賄。且蘇澤的人做的最好的便是低調二字,絕不出風頭,往往藏匿於不起眼的地方。所以她斷定了其中有詐。何況她今早覺得有異,就讓冰香去查過了,這個叫丁香的丫鬟和張貴妃的人來往密切。


    趙綾故意問道,“你是蘇大人的人,與本宮何幹?”


    她聲音越發冰冷,針砭的目光從丁香臉上掃過去,“去迴了你家主子,本宮和蘇大人並沒有什麽幹係。”


    丁香連忙跪下。


    “也無須她在後麵費了心思的揣測,那就帶我去見你家主子!”


    一方庭院裏,一美人身著鮮紅色的鳳凰花裙,雖是背對著,可也見她身材纖細,一輩子都如此這般風情萬種。她的身上帶著百花香香料的味道,讓人癡迷。


    “貴妃娘娘?”若不是張貴妃的人冒失出來,她今日來見她,否則她也會在考慮周全後行動。


    “趙綾?你可算來了?”張貴妃利落的目光看向她的臉。那個神色裏有怨毒有憤恨。


    張貴妃哼了一聲,“可笑我的好日子到了盡頭,你的好日子也快到了盡頭。”張貴妃失了孩子,張家勢力有暗中被蘇澤這樣的迫害,如今孤掌難鳴,自然是要拚死一搏。


    趙綾臉上卻是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我知道你會告訴我一個秘密。”


    “你不信?”趙綾靠近她,“你那麽想扳倒淑妃,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說出這個秘密,而是你知道皇帝早就知道了,且皇帝都把這個秘密瞞下去了,且不準你說出此時。於是你隻好用來要挾淑妃,淑妃便處處忍讓你。你現在無非是想告訴我,越璃沒有晉國皇子的血統,根本靠不住,想拿我當槍使罷了!可是你不知道,在見你之前,我見過皇帝了。”


    張貴妃臉上有些疑惑,生性孤疑的皇帝當真會告訴她這些,可這樣大的秘密,除了皇帝也沒人知道。


    張貴妃一拍桌子,“那你為何還要來見我?”


    “陛下讓我來的,勸你收手。”


    張貴妃瞠大眸子,“難道我的然兒就平白死了?”


    趙綾哀哀歎道,“他們背後牽扯的利益太多,你對抗不了。”他們之間有著那麽多的利益和利用,她所能猜測的也不過皮毛。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動機,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的計策,都是一樣的心懷不軌和心計算盡。如今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為姑姑報仇,僅此而已。


    趙綾輕聲道,“張家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可你卻連背後那個人都不知道。貴妃娘娘,收手吧......”


    可笑張貴妃一生在與淑妃鬥法,卻不過是皇帝使的一個障眼法。


    這就是皇宮,什麽感情都成了利益算計。


    而她知道,晉國的天色就要變了。


    所有的謎底都會在之後,雲破天曉。


    而她和越璃這場露水情緣,終究是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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