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快,夜風吹在臉上,急促而有力。在黑夜裏,隻剩下那樣一個堅定又決絕的聲音,“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趙綾側過頭去,蘇澤肩頭的已經紅了一片,方才那一刀應該是劃得極深的。可是他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仿佛傷的根本不是他。他一手握著馬韁,一手輕輕攔著她,他好像還是她的蘇澤哥哥,那個從小就陪著她,保護她的人。


    趙綾見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於是道,“找個地方,你要止血。”


    此刻已是夜深人靜,好容易到了一個小鎮上,小鎮上卻都已經各關各門。蘇澤撕了一塊衣襟,簡單包紮了。這個鎮上的人也謹慎,敲門也無人應,更無人開門。想來還是此地近年來不太平。


    不願驚動了官府,於是兩人流浪在街頭。


    因是入了秋,夜裏還是很涼的,兩人尋了一個避風處,在廊簷下坐下,這時又下了雨,便愈發的涼了。牆角潮濕,幾隻蛤蟆跳來跳去。梧桐落秋雨,點點滴滴到天明。


    許是受了風寒,這一下子突然咳起來,一口鮮血湧出來,忍都忍不住的從嘴角流下。


    “你怎麽了?”蘇澤臉上帶著慌亂和關切。


    趙綾一手撐著地麵,艱難道,“揚州一位神醫給了我五個月的藥,這藥能讓我恢複容貌卻也是最厲害的毒藥,這是最後一顆藥丸。也許我就隻有一個月的命了。”


    蘇澤拍了拍她的背,“別怕。”


    他目光如鷹,“隻要這世上有藥,我都有法子替你尋來的!”


    晨光熹微時,蘇澤的人已經趕過來,蘇澤吩咐暗衛道,“明日就把消息傳出去,說蘇大人受傷失蹤。”


    趙綾冷靜道,“看來你要玩失蹤些日子了,我且替你迴京城看看。”


    蘇澤命人將她一路偷偷送迴。


    等到她走了,侍從問道,“大人為什麽要大費周章讓她迴衛國看一看?”


    “隻有這裏才有我和他的迴憶。也隻有她見到顧北城她才會方寸大亂。”他語氣間有藏不住的慌亂和小心,其實他隻是怕她喜歡上越璃。就像當年她遇見顧北城一樣。


    趙綾迴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日暮十分了,這一路走的很慢,因為身體原因耽擱了會。


    越璃得到她今日迴來的消息,便在院子裏等她。院子裏站著兩位乳母,大概也是越璃找來的。


    越璃率先開口,“我以為你會將忌兒一起帶迴來。”


    趙綾麵上帶著笑,“沒有,我見過了他,他過得很好,那我也該有個新的開始了”


    見了她放下過往,越璃臉上一動,有說不出的歡喜。他等了那麽久,終於有一個和她重新開始的機會。


    內官急匆匆的來稟告道,“王爺,蘇大人遇刺,受了重傷,下落不明。也不知哪裏的人這樣囂張,竟敢對朝中大臣下這樣的毒手,如今陛下正在徹查此事。何況蘇大人原本守在邊境處,陛下本想對俐城動兵,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越璃心中生疑,“蘇澤既然是在邊境,在他自己的地盤是何人對他動的手?”


    內官答道,“好像是陛下召喚蘇大人秘密迴京,才遇到大劫!”


    趙綾聽這內官的話,倒是沒想到蘇澤能把事情鬧得這樣大。


    越璃拍了拍她的肩頭,溫聲道,“我先入宮,你且好生休息。”


    冰香扶著她的手迴到院裏。


    榕青迎接道,“娘娘迴來了,奴婢讓膳房裏把晚膳端來。”


    當初榕青替太後做事時,趙綾也嚇唬過她,如今在身邊卻還是規規矩矩,沒有異樣。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幫著自己,希望自己得寵。


    方才那位大人說,蘇澤是奉了皇上的密旨秘密迴京的,蘇澤卻一點也沒有對自己透露,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他。自小到大也從來沒有想明白他過,索性是懶得想了。


    何況自己也拿揚州那神醫的藥試過蘇澤,既然這帶著毒性的藥不是他給的,那麽便是是自己想多了。


    榕青已經把桌子布置好,喚她用膳了,她這樣的殷勤反而讓趙綾覺得奇怪。


    桌上的餐具一應換了青花的,配了四道小菜,蝴蝶角酥,珍珠圓子湯,清炒萵苣和江鯉,都是些清淡卻有滋味的小菜,可見榕青也是費了一些心思。


    趙綾夾了一筷子,榕青忙著過來布菜,“你知道太後一直不喜歡我,你又是太後的人?”她的話隻說了一半。


    榕青低頭,“奴婢知道牽扯其中根本沒有一條活路。”


    趙綾抬起下巴,“你很聰明!”


    榕青跪下道,“奴婢隻是想求得一條生路,不希望落得姐姐的下場。”她這般模樣像極了當年的如玉,可如玉是為了榮華富貴,她卻是為了自保。


    冰香已經讓人備好了沐浴水,灑了花瓣兒,此時水溫正好,才來喚了她。


    榕青笑嘻嘻道,“殿下對娘娘正好,這中草藥的刨花水唯獨就得了一瓶,淑妃娘娘要,殿下都沒舍得給。”


    “當真是好。”她的麵色一點一點的沉靜下來,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也不是當年被感情所掣肘卻又急切報仇的宮妃。現在的她更多了些沉穩警惕。


    趙綾靠在沉香枕塌上,眼睛微眯,翻來覆去卻睡不踏實。不禁想起了前日裏江左酒樓的事。


    江遠山神神秘秘的道,“蘇大人可知道,這江左酒樓裏的有副名畫?”


    蘇澤搖頭表示未聽說過,“願有幸一見。”


    她著了一件男裝,那江遠山以為她是蘇澤的心腹,也未生疑,“兩位跟我來。”


    因這江大人同著江左酒樓的老板是故交,老板才肯拿出壓箱底的名畫。


    蘇澤瞟了一眼,不以為意,“不過是副美人圖?”


    江遠山搖搖頭,“蘇兄可錯了。這畫是才子雲鶴的作品。千金不易。”


    畫上的美人穿了一件千菊闌珊馬麵裙,裙麵散開,像是江南煙雨中的油紙傘,美人戴了麵紗,露出一雙如黑水銀般的眸,鬢邊斜斜的簪了一朵桃色月季。


    蘇澤仔細看了看,畫卷的下方的確映著雲鶴的三個印鑒,再看畫工的確是真的。確是佳品。


    江遠山越講越有意思,“這畫還有個傳說哩!你們看這畫上的美人手上戴的可是件珍寶。”


    手上的佛珠是西域進貢的,世上獨一無二,白如雪蓮,細膩溫潤。畫上的美人雖是蒙麵的樣子,可為遮蓋的眉眼之間都像極了一個人。這個人別人不認識她卻是熟悉不過的。


    “後來這才子不知所蹤,美人也不知所蹤。江湖上隻傳言一句,這佛珠在誰手上,誰便是兇手。”


    原來姑姑的往事中有這樣的曲折和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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