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將噴湧而出的淚意忍迴去。她告訴自己柳體都這樣,誰寫出來的都差不多,沒什麽奇怪的。


    方天霸年近七十,已是步履蹣跚身形佝僂,看上去比應王還要老。他眯著眼看著半天,要不是標誌性的一頭白發,他差點都認不出來。


    認出應王後,他激動不能自抑。


    「應叔!」


    「小天霸。」


    方天霸手足無措,一時間老淚縱橫,「應叔,想不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您……您老人家這些年可好?」


    「好,我身體還算硬朗。倒是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老得比我還快。」


    方天霸笑哭,應叔還是這樣說話直接,半點彎子都不繞。「我比不上應叔,我老得快……」


    「那你是真不經老啊。」


    「是啊,我不經老。」方天霸呢喃著,抹著眼淚。應叔雖然年紀大許多,以前卻是能和他玩到一塊的。倒是那位楚叔……


    「楚叔他?」


    應王臉色一黯,「他啊,登極樂了。」


    方天霸倒也沒有多少傷心,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自己都是眼看著要埋黃土的人,何況年長他許多的兩個叔輩長者。原以為楚叔和應叔應該都不在了,不想還能再見,該知足了。


    「快!子清子風,你們趕緊命人備上最好的酒席,我要親自接待咱們清風寨最尊貴的客人。」


    方子清方子風向應王行禮,應王又是一番感慨。當年還光著腚滾泥巴的兩個小子都已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幾十年真是彈指一揮間。


    顏歡歡仲庭和他們互相見禮,應王介紹他們一個是女兒一個是準女婿,大家都感歎應王老當益壯,還能老來得女並未懷疑什麽。


    方天霸欣慰不已,「老天有眼,保佑應叔您留了這點骨血。」


    應王沒有解釋,由著他誤會。


    清風寨來了貴客,寨子裏的人奔走相告。男女老少都來見過應王,很快就熱鬧起來,眾人像過大節一樣的歡喜,四處都充斥著歡聲笑語。


    顏歡歡和仲庭走在後麵,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應王和方天霸。


    「老鬼,你剛有沒有聽到方老寨提到另一個人?」


    「嗯,應該是應王口中的那位老友。」


    「是不是姓楚?」


    「是。」


    仲庭看向她,她的表情十分奇怪。「怎麽了?」


    她停下來,迴望著他,「因為我以前,姓楚。」


    我姓楚,西楚霸王的楚。


    自小到大她都是這樣和別人介紹自己的姓氏,是爸爸教她的。她的爸爸,自然也姓楚。姓楚的人有很多,她知道自己的猜測有些瘋狂,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麵去猜。


    她的眼中瞬間盈滿淚水,整個人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發抖。她不由交握雙手,想讓自己的情緒趕緊平複下來。


    仲庭遲疑了一下,握在她顫抖的雙手上,「你認識他?」


    她輕輕搖頭,淚水滑淚,「不知道是不是……晚點我問一問老前輩。」


    高個漢子方學文迴頭,看到她好像在哭,微微皺起眉來。這個應老前輩的老來女,養得跟個嬌滴滴的小姐似的。之前上山的時候看起來還不錯,這會兒哭起鼻子來,肯定是嫌棄他們山裏不好。


    這些嬌小姐,就是難侍候。


    顏歡歡心裏存了事,那些熱鬧便有些融不進去。她聽著應王和方老寨主說起過去的事情,這寨子的名字都是那位楚聖主取的。


    在他們的口中,那位楚聖主不僅仗義,而且無所不能。


    「都是仰賴楚叔的建議,如今我這寨子裏明著是山寨,實際上我們在緬城裏麵有好幾個山貨鋪子,生意還可以。我們這一寨子的人安居樂業衣食無憂,過得比山下許多人都要好,又清靜又自在。」


    方子清父子主管山裏的事務,方子風父子負責山下的鋪子。今日方子風恰好迴山,他的兒子方學武沒有迴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楚叔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費。他要是知道你們清風寨現在的模樣,肯定很高興。不過你們這砍樹攔路的法子怎麽還是老一套,家夥什也還是老三樣。破刀棍子和假石頭,我說幾十年過去了,你這點怎麽半點長進沒有?」


    方天霸一臉慚愧,同時眉間隱約有一絲愁色。「這些年我們忙著收山貨賣山貨,把原本的行當都荒廢了。」


    「荒廢就荒廢了,幹脆洗手不幹。要麽就好好幹,要麽就不幹。既然生意做得好鋪子經營得也不錯,幹嘛還要做土匪啊?真當土匪的名聲好聽不成?我看當年我和你楚叔的心血算是白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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