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低聲問道。


    “當然認識,這小子叫劉玉,是我們劉家村村老的孫子,仗著他爺爺是村老,向來囂張跋扈,一肚子壞水,要不是看在他爺爺是村老的份上,我早就把他揍成豬頭了。”


    劉麻子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陳凡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名為劉玉的少年,眼中若有所思。


    劉玉輕蔑的撇了一眼陳凡二人,看向馬車裏其餘幾個少年,故作神秘的說道:“你們知不知道這一次有多少人參加趙家的家奴選拔?”


    一群少年麵麵相覷,隨後紛紛搖頭。


    劉玉得意一笑:“告訴你們吧,這方圓百裏之內幾乎所有的村子都有報名的人,加起來起碼有三百多號人。”


    三百多號人!


    聽到這個數字,馬車裏的幾個少年都不由失聲驚唿,震驚不已。


    陳凡亦是眉頭微皺,眼中有些驚異。


    “三百個人裏麵隻有三十個人能成功進入趙家成為家奴,其他人,都要被淘汰,所以啊,某些投機取巧,不自量力的家夥,就別多想了,趁早做好被淘汰的打算。”


    劉玉的目光撇向劉麻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給老子說清楚,誰投機取巧,不自量力?”


    劉麻子忍無可忍,擼起袖子站起來,死死盯著劉玉。


    “看看,看看,有人不打自招了,劉麻子,你有種動手啊?打我啊,來啊!”


    劉玉從座位上起身,滿臉譏諷,挑釁的說道。


    他篤定劉麻子不敢在趙家的馬車上動手,因為一旦惹出什麽麻煩,不要說參加趙家的家奴選拔,隻怕半路就會被車夫逐下馬車,在這荒郊野地自生自滅。


    一個半大孩子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能活過三天都是奇跡,就算勉強吃野果喝露水活下來,遲早也要遇上野獸山匪什麽的,下場比餓死好不了多少。


    “你……”


    劉麻子滿臉通紅,一口怒氣上頭,便要不顧一切撲向劉玉。


    便在這時,一旁的陳凡伸手緊緊拉住了他的衣服,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他是在故意激怒你,不要上當。”


    劉麻子“唿哧唿哧”的喘著粗氣,過了片刻,他捏著拳頭,狠狠瞪了劉玉一眼,重新坐了迴去。


    劉玉見此,眼中浮現一抹遺憾之色,他眉頭一皺,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陳凡。


    “小鬼,你爹娘難道沒有教過你,出門在外,莫管閑事嗎?”


    劉玉冷笑的看向陳凡。


    陳凡與他對視,麵色平靜,沒有說話。


    見陳凡沒有絲毫懼怕的意思,劉玉眼中浮現一抹驚異,陳凡的樣貌看起來實在是太小了,在這馬車裏,他的年紀應該是最小的。


    而正是這樣一個小孩子,竟也無視自己的威脅,這讓劉玉一時間感到麵上無光。


    他狠狠瞪了陳凡一眼,眼底浮現一抹陰鷙之色,轉身坐了迴去。


    劉麻子一臉感激的看向陳凡,有些後怕的說道:“多虧你了,陳兄弟,若不是你拉著我,剛才我真就衝上去教訓這家夥了。”


    想起在馬車上打鬥可能引發的後果,劉麻子心中便是一顫,背上滿是冷汗。


    “舉手之勞罷了。”


    陳凡搖了搖頭:“不過依我看,他不會善罷甘休。”


    “管他呢,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兵……什麽擋,水什麽掩。”


    劉麻子一揮手,滿不在乎的道:“這家夥除了會耍些陰謀詭計,實際上根本就是個草包枕頭,論耍狠,老子六歲就在街上與野狗搶食了,真要玩命,他有十條命也玩不過我。”


    陳凡聞言,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麽。


    馬車一路顛簸,不知不覺,天色昏暗,夜色降臨。


    淅淅瀝瀝的小雨飄進了車廂中,很快便化為了豆大的雨珠,劈頭蓋臉砸下。


    “哢嚓!”


    一道驚雷撕裂夜空,緊隨其後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下大雨了。


    “前麵有間破廟,我們去那破廟裏避一避雨。”


    車夫說話,狠狠抽了馬屁股一鞭子,馬車的速度頓時大增,朝著那不遠處的破廟衝去。


    “呸,什麽鬼天氣,怎麽突然就下這麽大的雨。”


    劉麻子嘴裏罵罵咧咧,渾身上下幾乎都被雨水淋濕。


    陳凡抬起頭看著天空,不知為何,心頭有些沉悶,總覺得今夜會發生什麽事情,他捏了捏掛在胸前的平安符,心情有些沉重。


    “小鬼們,下車,全部下車,進廟裏避雨!”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破廟前。


    車夫手執馬鞭,頂著大雨,將一個個少年接下車廂,眾人抱著頭,紛紛跑進破廟。


    進入廟中,眾人這才發現這破廟比外表看起來要寬敞的多,地上長滿雜草,傾倒的梁柱和破碎的窗欞隨處可見,上麵掛滿了蜘蛛網。


    破廟的正中間是一座盤膝端坐的神像,其形象是一個中年男子,手執芴板,身穿紅色官袍,留著三縷長髯,麵容凝肅,栩栩如生。


    神像上麵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已是不知多少年沒有香火。


    陳凡看著眼前的神像,恍惚間,竟仿佛覺得那神像活了過來,正瞪著雙眼與自己對視,似要將自己看個透徹。


    “好了,今夜我們便暫住於此。”


    便在這時,一道粗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陳凡的思緒拉了迴來。


    說話的正是那車夫,他手裏握著馬鞭,一邊走,一邊將衣袖擰幹,而後看向陳凡等人。


    “你們這群小鬼,都給我聽好了,這裏名叫野狼嶺,有狼群出沒,誰也不能亂跑,否則的話,若是被野狼給叼走吃了,可與我無關。”


    這番話,頓時將一群少年嚇的不輕,連連點頭應命。


    車夫見此,滿意的點點頭,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酒壺,而後隨便指了幾個少年吩咐道:“你們去揀些幹柴來生火,還有你們,把地上清理一下,鋪一層稻草,快去。”


    被點到的少年不敢違背,立刻行動起來。


    半柱香後,一堆篝火熊熊燃起,將眾人身上的寒意驅散,不少人感到腹中饑餓,紛紛從隨身包裹中取出幹糧,大口咀嚼起來。


    陳凡亦打開包裹,取出了一個冷硬的大餅,自顧自吃了起來。


    “咕嘟,咕嘟。”


    便在這時,一個怪異的聲音響起。


    陳凡一愣,看向身旁的劉麻子,隻見劉麻子正瞪著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裏的大餅,不時的吞咽著唾沫。


    “你沒帶幹糧?”


    陳凡問道。


    劉麻子一臉尷尬的道:“我是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這一迴也是運氣好才擠上了趙家的馬車,哪會帶什麽幹糧。”


    “這樣……”


    陳凡眼中一動,隨手掰下一塊餅,遞給劉麻子道:“吃吧。”


    “給……給我?”


    劉麻子一愣,驚愕的看向陳凡。


    陳凡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客氣了。”劉麻子欣喜若狂,毫不猶豫抓過大餅,便往嘴裏塞。


    由於塞的太急,他不小心被噎了一下,頓時咳嗽連連。


    “咳咳,咳咳……真羨慕你們這些有爹有娘的人,哪像我,連自己什麽時候生的都不知道,不過這樣也好,一個人無牽無掛,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劉麻子嘴裏塞著餅,含糊不清的說道。


    陳凡聞言,卻是目光輕顫,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臨行之時,餘陳氏那追趕馬車的身影。


    他狠狠嚼了一口大餅,原本並沒有什麽滋味的大餅,此刻卻莫名變得很甜。


    深夜,雨勢漸弱。


    破廟中唯有一堆篝火散發著微弱的火光,餘燼不熄。


    少年們和車夫都早已熟睡,鼾聲此起彼伏。


    陳凡躺在稻草上,卻遲遲沒有睡去。


    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杞人憂天,但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若是果真發生什麽意外,那他一個長生者的路才剛剛開始,便隕落在這破廟裏,豈非千古奇冤?


    陳凡竭力保持著清醒,便在他幾乎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忽然,破廟外傳來了幾道細碎的腳步聲。


    這聲音頓時將陳凡的睡意驅逐,他猛然半坐而起,死死看向廟門的方向,而後推了推一旁熟睡的劉麻子。


    “別鬧……雞……雞腿……我的雞腿……別走。”


    劉麻子嘴裏嘟囔著,說起了夢話。


    陳凡無奈,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誰!”


    劉麻子吃痛,從睡夢中驚醒,半坐而起,剛想驚唿,便被陳凡捂住了嘴巴。


    陳凡指了指破廟外,而後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劉麻子聽到腳步聲,頓時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們躲起來。”


    陳凡低聲道。


    “躲哪去?這破廟裏什麽也沒有。”


    劉麻子滿臉苦澀。


    “那裏。”


    陳凡示意他看向那座神像。


    “你是說……”


    劉麻子看見神像,眼睛一亮,頓時恍然大悟。


    “那……要不要叫醒他們?”


    “不。”


    陳凡搖了搖頭:“那神像後麵最多隻能藏的下我們兩個,再多便不行了,我們快去。”


    說罷,他躡手躡腳,朝那神像走去。


    劉麻子屏著唿吸,小心翼翼的跟在陳凡身後,兩人一齊來到那神像身後躲了起來。


    就在陳凡兩人躲進神像身後沒多久,一隊手執火把,身穿粗製狼皮襖,手執闊口開山刀的壯漢闖入了破廟,看人數一共有七人。


    “山匪!”


    看清楚這群人的打扮後,劉麻子頓時嚇的目瞪口呆,身軀抖得跟篩糠一般,差點失聲驚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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