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正在房間裏看書,突然聽到客廳傳來一陣東西倒地的聲音。


    起初林淑也沒在意,因為以林德勝的性格,就算不小心把茶幾給掀翻了,也是意料內的事。


    不過經過剛剛那個聲音以後,客廳突然安靜了下來,林德勝一向聒噪,他在客廳裏的時候,翻報紙都能翻的嘶嘶作響。這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林淑心裏有點發毛,她這才走出房間,輕喚了幾聲:“爸?”


    林淑站在房間門口,見客廳裏沒人應,便趕忙走到客廳,沒想,卻看到了倒地的父親。


    ......


    林淑耳朵裏充斥著耳鳴,腦袋裏嗡嗡作響,思緒陷入一片混亂,這是什麽情況?


    她看到茶幾上的瓶瓶罐罐,心想不會是藥過期了吧?


    她便拿起茶幾上藥瓶晃了晃,包括那瓶降血壓的藥,裏麵的瓶子竟然空了。這把林淑氣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一手扶額按揉眉頭,一手撥打著120。


    醫院裏,林德勝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麵罩,林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給鍾美惠和林嫻都發了信息,讓她們來醫院,林嫻不知為何,沒有迴信息,有可能是找到了新工作,也有可能在麵試,而鍾美惠正在趕來醫院的路上。


    鍾美惠到了住院部,便跑到了諮詢台,想詢問林德勝在這一層的哪一個病房。


    她還沒問呢,就聽見迎麵走來的兩個護士在討論患者的情況。


    護士:“現在的患者越來越蠢了,你知道1903號房的那個患者嗎?他竟然因為害怕浪費藥,就把降血壓的藥全吃完了,你知道他人被抬到醫院的時候,血壓低的差點就休克了。我就心想這藥又不是剩菜剩飯,怎麽能因為瓶子裏沒剩多少藥了,就把剩下的都吃了呢?”


    另一個護士搖搖頭:“現在的老人做事都非常不過腦子,又固執又不聽勸,一分鍾都離不開兒女,你要是不跟在他們屁股後麵伺候,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能做出些什麽匪夷所思的事來,我真希望等我老了以後,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鍾美惠聽著護士說的話,也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界上竟還有這樣的人,她客氣的詢問諮詢台:“請問林德勝先生在哪個病房?”


    剛剛那兩個討論患者的護士在一旁聽到林德勝的名字,感覺很熟悉,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患者記錄,才意識到林德勝就是他們剛剛討論的那個病人。


    其中一個護士走近鍾美惠,指著林德勝所在的方向,尷尬的笑笑:“在1903。”


    鍾美惠抬頭看了看護士所指的方向,1903不就是剛剛她們倆討論的那個房間嗎......難道林德勝就是那個把藥當剩菜剩飯直接吃完了,導致血壓過低快休克的那個人?


    鍾美惠心裏冒著火氣,這林德勝腦子是不是老年癡呆了?而且她不是跟林淑交代過讓她監督林德勝吃藥的嗎?怎麽她就交代林淑這麽一件小事,她都做不好。這個家她難道一分鍾都不能離開嗎?


    鍾美惠氣衝衝的走到1903門前,林淑看見鍾美惠來了,便站起身想跟她說下父親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鍾美惠氣的太上頭了,她不分青紅皂白,橫眉豎眼的就開始兇林淑。


    鍾美惠:“讓你辦這樣一點小事你都辦不好,我就今天一天不在家看著你爸,就發生了這種事?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的話!”


    林淑原本沒想跟鍾美惠吵,但她聽到鍾美惠這一番無理的指責,有些壓不住脾氣了。


    林淑單挑眉:“我水杯都擺他麵前了,還想讓我怎樣?他藥都吃了快一個月了,我就不信他連藥量該吃多少都不知道。”


    鍾美惠:“你就不能幫他把藥分好嗎?”


    林淑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媽,我不是你,更不是保姆,我不需要伺候他。”


    鍾美惠找不到說辭,但因為在氣頭上,便強詞奪理:“可是她是你爸啊!”


    林淑聽到這,臉瞬間黑了下來,她眯著眼盯著鍾美惠,等空氣靜止了好幾秒,她才用異常冷靜的語氣迴答:“我爸?他除了麻煩我的時候是我爸,其他時候哪裏是我爸?你知道你們沒搬過來時我過的多舒服嗎?我從初中起每天都盼著能夠自己能夠獨立,能搬出家裏不再受控製,所以我一個人奮鬥多年,才終於過上了我想要的生活。”


    林淑搖頭笑笑:“現在就因為一個從小待我刻薄的「爸」,我就必須要委曲求全?我已經被打亂了所有的生活節奏,媽,你還嫌不夠?今天就算你說我不孝也好,白眼狼也罷,我給你們租房子,你們還是搬出去吧,我生怕一個不小心,照顧不好你們。”


    林淑走在走廊上,背對著鍾美惠,隻見鍾美惠張大了嘴巴瞪著眼睛,等林淑走遠了,她才想說些什麽,但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指著空氣說:“你......!”


    其實鍾美惠這次也沒有想跟林淑吵成這樣,隻是她的性格有時候控製不住,說話就尖酸刻薄了些,沒想到直接戳痛了林淑,還讓她翻起了舊賬。


    林淑在醫院的時候還沒感覺氣,這坐上了車上的駕駛座,才發現自己氣不打一處來,她今天真的沒有想跟家人鬧,而且她也沒有怪罪父親的意思,隻是鍾美惠這番推鍋,讓她確實受不了了,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和父母糾纏下去了。


    她發動汽車,打開電台想聽聽音樂靜靜心,卻沒想聽到了一個關於原生家庭的電台欄目。


    林淑一下子被吸引了,不僅僅是被內容吸引,同樣的,她也被主播的聲音所吸引,這種溫柔有共鳴的聲音,像是潺潺的流水,讓她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她打開租房網站,開始尋找房子,這段與父母相處的時光,完全讓她迴想起了上大學之前的那幾年,那時的她每天都想從家裏搬出去,自己一個人生活,卻無奈沒有錢,做不到。


    可現在有錢了,能自己一個人獨立生活了,林淑卻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她被從小灌輸的道德觀念綁架了,她以為這麽多年,自己的心已堅如磐石,卻發現自己還是不夠狠。她到底該怎樣平衡自我生活與孝順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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