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家院子外麵。


    許安坐在門檻上和裏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十句裏七句都是唉聲歎氣,媳婦在旁邊抱著狗蛋偷偷抹淚。


    白雪飛就聽到了狗蛋一聲聲的哭喊,她不自覺的揪住了賀子山的袖子,“賀大哥,我想,去看看阿婆。”


    裏屋,一張白布蓋住了阿婆的身體。


    白雪飛哽咽道,“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啊。”


    可惜,那個炫耀香油蘿卜絲的阿婆,那個最會捏糍粑的阿婆,那個念叨兒子的阿婆,那個等著孫子娶媳婦的阿婆,那個愛吃燉豬血和川湯肉的阿婆……


    再也沒有明年了。


    迴來的時候,廚房裏隻有幾坨土豆。


    白雪飛本來就憋悶的很,氣勢洶洶的一腳踹開了趙喜娣的房門,緊緊捂住二丫的耳朵,怒吼道,“偷嘴賊!不要臉!醜八怪!”


    接下來,就是入殮吊唁。


    白雪飛去看了兩場,迴來後越發的沉默寡言。


    “明天,就是除夕了。”賀子山緊挨著姑娘,坐在屋簷下。


    白雪飛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裏麵,聞言抬頭看了看男人。


    頭頂,星光閃爍,曾經姑娘的眼裏也有那樣的光芒。


    現在全都黯淡了。


    賀子山看的難受,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他還差一點兒,就能買到那支梅花簪了。


    “賀大哥。”白雪飛突然側過身子,緊緊抱住男人的脖子。


    賀子山攥了攥拳頭,第一次稍用力的迴抱了她。


    男人的胸膛十分寬厚,臂膀的力道恰到好處,脖頸的溫熱暖了她的臉。


    淡淡的鬆木香縈繞在她全身。


    這一切都讓她眷念不舍,“賀大哥,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賀子山心口發緊,隻當她還在為周阿婆傷心,“你不會有事的。”


    白雪飛哽咽追問,“會嗎?”


    “會。”賀子山迴答。


    光是現在想想,就難受的要死。


    “不要。”白雪飛卻搖了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一個人孤獨的迴憶曾經,會很難過的,你不要想我,不要記得我。”


    最好,從此忘了我這隻負心的小狐狸吧。


    因為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指甲,頭發,整整三個月一點都沒長。


    不出意外。


    她一定也會看著賀子山老去,然後死亡。


    會很痛的吧。


    慢慢的,她開始嚎啕大哭,不知道是為自己的懦弱還是為即將失去麵前這個人。


    哭聲慢慢停歇,賀子山溫柔的摸了摸姑娘的額頭,聽著耳邊淺淺的唿吸聲,輕聲道,“忘不掉了。”


    你已經住進了我的心裏。


    伸手勾住姑娘的膝彎,賀子山輕輕使力,抱起嬌軟的小身軀,那麽柔弱,小小的一團,貓兒一樣,蜷縮在他懷裏。


    輕輕把人放到床上,他伸手脫了姑娘的鞋子。


    白白小小的兩隻小腳,也就他手掌那麽大。


    仔仔細細掖好被子,他伸手把她嘴角的碎發撩開,及其輕柔的在額前印下一吻。


    “好夢。”


    第二天一大早,賀子山從裏正那裏拿了最後一筆錢,緊趕慢趕終於在上午之前,拿了銀簪,還提了一塊兒肉迴來。


    一開院子,沒有姑娘的笑臉和那聲,“賀大哥,你迴來了。”


    他看向趙喜娣,趙喜娣一臉幸災樂禍,“早上就沒看到,興許病了吧。”


    賀子山快步上前。


    砰砰砰——


    “白姑娘,醒了嗎?”


    砰砰砰——


    “我進來了。”


    推門,裏麵空無一人,賀子山隻覺得心髒一抽,好像丟失了什麽寶貝,空落落的。


    “喲。”趙喜娣伸長脖子湊過去看,“終於走了。”


    賀子山皺眉,周身氣勢前所未有的寒涼。


    “你,你看我做什麽。”趙喜娣眼神有些閃躲。


    賀子山敏銳的發覺了,低沉聲音問道,“你有什麽瞞著我。”


    “我,我有什麽瞞著你。”


    賀子山咬牙切齒,狠狠的踹翻了麵前的桌子,“趙喜娣!”


    趙喜娣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哭天喊地,“我怎麽知道喲,興許,興許就是看不上你窮,去城裏找人家周文去了。”


    “你說什麽?”


    “是了,肯定是周文,上次你去賣蘿卜,那丫頭非要我帶她去周家說親,我就說,她怎麽舍得迴來,是了,就是了!她肯定是到人家家裏享福去了……”


    趙喜娣還在喋喋不休……


    賀子山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想起那天出府時聽到貓叫,隨後,有女子熟悉的聲音。


    迴來的路上,那片黃色的衣角。


    打糍粑那天,她頭上的幹草,是雲溪山下獨有的。


    而昨天,她哭著叫他忘了她。


    “你說說你,過年都沒有口好吃的,人家吃飯的碗都是金的,你比得上嗎你……”


    “住嘴!”賀子山低聲怒喝。


    就算這樣,周文絕非良人,他快步離去,往雲溪山的方向。


    而雲溪山上,白雪飛正望著水裏的魚發呆。


    “小魚兒,我真的真的,好喜歡賀哥哥呀,可是,凡人的壽命實在短暫,我現在越開心,以後便更難過,興許我能千年不死,那時候,我該怎麽辦呀。”


    小魚茫然的遊動。


    她歎了口氣,“賀大哥現在好像還沒有愛上我,就這樣吧,他一定會遇上更好的姑娘。”


    水波微微震動,她動了動耳朵。


    遠處好像有很多很多人,正往這邊過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躲一躲好了。”她抬腳往山上走去,自言自語道,“不如,臨走前去看看賀大哥說的茅草屋吧。”


    推門看去,裏麵隻有幹草簡單撲了個床位,旁邊放著好幾個瓶瓶罐罐。


    白雪飛一一撫摸,喃喃道,“賀大哥小時候一定很辛苦吧,希望以後那個姑娘可以對他好一些。”


    想到這裏,就有些心疼。


    她趕緊搖了搖頭,“不能隻一點點好,要很好很好。”


    心,更疼了。


    突然,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出門眺望一眼。


    是賀子山!


    等等!!


    正麵還有好幾個人,領頭的男人殺氣尤其重。


    “將軍,你這老虎皮真漂亮!”


    “那可不,這可是我砍了兩百個腦袋換來的。”


    老虎皮?


    砍腦袋?


    白雪飛心裏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這肯定是強盜,老虎都被剝了皮,那她這隻小狐狸……


    “噓,有動靜。”領頭的男人停下腳步。


    白雪飛一驚,還是武功高強的強盜!“賀大哥。”


    知道她跑了,他一定很生氣,但是再生氣也要先保住命啊!


    她不再猶豫,迅速往賀子山跑去。


    身後腳步也越來越近。


    “哪個在裝神弄鬼,我砍了他的腦袋。”男人拔刀追擊。


    白雪飛雙腿一軟,差點滾下去。


    “賀大哥。”


    賀子山眼睛一亮,而後神色驟變,“別過來!”


    然而,已經晚了,白雪飛一腳踩空。


    啊——叫聲迴蕩在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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