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有一事不解,還請化驗司的司監大人解答一二。」


    司監大人很是平易近人,「我門中人向來以理服人,以據論理,這位公子但問無妨。」


    城司大人略有不快,刑堂何等重地,一介草民也敢質疑。不過他們刑堂辦案,少不得要仰仗化驗司的人,更何況這位化驗司的司監大人還是重陽山裏有身份的人物。


    仲庭道:「草民無間中聽人提過,此蓮花觴一毒又名並蒂蓮,一為黑蓮,另一為白蓮。」


    司監大人道:「沒錯,確有此事。不過白蓮罕見,千金難求,我辦案多年來還從未遇見過。」


    黑蓮見血封喉,死狀豔麗。白蓮死狀一樣,卻見效慢,中毒者初時並不易察覺,等幾個時辰後發現時又很容易被當成黑蓮。尋常的毒門中人,也未必知道這是一朵雙生花。


    仲庭道:「既然蓮花觴有黑蓮白蓮之分,如何見得那錢三中的就是黑蓮之毒。如果有人與錢三有仇,恰知昨日錢三要與吳有才敘舊提前下毒,那麽吳有才就是冤枉的。」


    吳有才猛點頭,淚流涕零,「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大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沒有下毒啊,請您明查!」


    司監大人道:「黑蓮價高,白蓮更是千金難得。本官辦案多年,過去百年也隻聽過四次被蓮花觴毒殺的案件。尋常報仇,自是選擇價低見效快的毒。那四例之中,無一例外皆是黑蓮。」


    仲庭道:「凡事皆有例外,以往沒有,未必此次就沒有。」


    司監大人沉思起來,雖說白蓮罕見,以這犯人的衣著也不像是買得起的。可萬一呢?這位公子既然當堂提出質疑,若是他們圖省事不去驗證,隻怕世人眾口悠悠,有損他們重陽山的名聲。


    修習化驗之法的人技藝有精有淺,能派到嬴國任職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山門中的精英翹楚。一般不傳世的毒,他們是接觸不到的。


    遂道:「這位公子言之有理,如此我書信一封傳迴山門中,讓他們派出一名內門弟子前來化驗此毒。」


    圍觀的百姓有人高喊,「這麽麻煩,明明就能定罪了,什麽黑蓮白蓮。我們都沒有聽過,就是吳有才下的毒,幹嘛要大費周章再化驗。」


    「……不就是為了一個花娘懷恨在心,過了這麽多年還要報複。還扯什麽那麽遠,簡直是耽擱事。」


    城司大人臉色不太好看,他也覺得再請重陽山的內門弟子前來化驗是多此一舉。那吳有才不過是一個更夫,既沒有那個心計,也沒有那麽多銀子。再說那什麽黑蓮白蓮他也沒有聽說過,連司監大人都化驗不出來的毒,怎麽可能被一個更夫用在一個商賈身上。


    仲庭不懇求,慢慢從懷中取出那枚金菊令。


    城司大人和司監大人大驚失色,齊齊盯著他手中的令牌。城司大人驚疑,「這……這可是重陽山的金菊令?」


    司監大人上前,反複檢查,「沒錯,正是本山門的金菊令。這位公子令牌在手,隻要不違背道義,不傷天害理,所在重陽門分部眾人必全力配合,直至事情解決。既然公子手中有金菊令,便是我山門中內務。我即刻修書一封,用本門秘法送信至門中,相信不出五日,內門弟子便可到達夜歌城。」


    圍觀的百姓先是竊竊私語,然後大聲議論。什麽金菊令這樣的東西,聽過的人很少。正因為神秘,議論起來才會一驚一乍,很快就像炸了鍋。


    城司大人不認識仲庭,但他認重陽山的令牌。這令牌莫說是放在小小的城司衙門,便是在陛下麵前,那也是夠排麵的。


    吳有才被重新帶下去,仲庭交待幾句,大概是未定罪之前不能對他用刑。這一點不用特意交待,城司大人也不會那麽做。畢竟打狗看主人,這事怎麽著也得賣重陽山一個麵子。


    九井巷三教九流,消息最是靈通。兩人還未迴來,關於吳有才的案子以及那金菊令的事情已經傳開。等兩人一進巷子口,街坊們全部圍上來。牌坊上麵的老乞丐被擠到角落裏,半睜著渾濁的眼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庭子,老吳頭真的殺人了嗎?」


    「仲大哥,金菊令長得什麽樣子,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


    「庭子,我聽說這金菊令老厲害老值錢,你要是拿這個令牌去重陽山,可以換金山銀山幾輩子都花不完。」


    眾人七嘴八舌,一個個恨不得擠到仲庭的跟前,一睹那金菊令的真容。顏歡歡不喜歡擠,幸好仲庭人高,她躲在後麵倒也自在。


    仲庭道:「都是江湖謠傳,這令牌換不來銀子。」


    有人麵露失望,還有人神色一鬆。


    發跡出風頭這種事,最難接受的反而是身邊的人。大家原本都是窮巷裏的鄰居,倘若一家突然暴富,其他怎麽能接受,又怎麽能不酸不眼紅。


    縮在角落裏的老乞丐懶懶地閉上眼睛,低聲嘟噥,「不過一枚金菊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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