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老鬼不一樣,張山這隻孤魂野鬼還有許多人的命等著他去索取。


    張家古樓坐落於南山,頭頂青天,腳踏三山五嶽,無論哪一個風水大師來此一瞧都會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個地方的風水更好。


    這裏曾經確實很輝煌,世間天師,無不向往。


    甚至有人曾改名換姓,隻為到張家古樓修行。


    可如今,又有幾個人還記得這個地方呢!


    又有誰還覬覦這塊風水寶地呢?


    瑪莎拉蒂停在山腳,這地方現在可謂是窮山惡水,怕出刁民,於是李肆便讓王武留在山腳看車。


    本以為南山多年人跡罕至恐怕連路都沒有了,所以在來之前,張山還特意帶了把鐮刀開路,可令人意外的是,上山的路還很清晰,路邊野草也有被人清理過的痕跡。


    張山停下腳步,疑惑道:“不是說這裏陰森恐怖,無人問津嗎?”


    李肆尷尬道:“傳聞是這樣的,我也沒來過,看來傳聞畢竟是傳聞,走吧,也省得咱們慢慢開路登山了。”


    一路拾階而上。


    山路崎嶇,卻也風景宜人。


    張山環顧四周,委實是一塊世所罕見的寶地。


    不過,那又如何呢,還不是家破人亡了?


    張山雖然自小跟著王半仙長大,在二十四歲之前對張家更是沒有絲毫了解,可這畢竟他的家,走在路上,就連風都覺得是溫柔的,哪裏有半分陰森恐怖。


    登至山頂後,在一片黑漆漆的廢墟旁邊,張山瞥見一間木屋,有些期待道:“似乎有人居住。”


    李肆疑惑道:“難不成除了你之外,張家還有後人在世?”


    張山迫不及待走到木屋前,敲了敲沒有上鎖的門,無人響應,他也沒有察覺到氣息,便自己推門而入。


    木屋中有床,有桌子凳子,有民間土灶,到處布滿有人生活過的痕跡,而且桌子上還有剩菜。


    張家古樓覆滅多年,有人居住在這裏,就必然和張家有關係。


    這一絲絲煙火氣,讓張山心中無比激動。


    “誰讓你們來的?”


    這道聲音來的極為突兀,連張山這般修為都沒有察覺到。


    迴頭一看,一位老人手裏拿著掃把,正怒視著他們。


    “老人家,你是住在這裏嗎?”張山柔聲道。


    “跟你有什麽關係,趕緊走。”老人沒好氣道。


    “老人家,我們雖然冒昧進了你的屋子,是我們不對,但你也不至於這麽著急趕人吧。”李肆出聲道。


    結果老人沒有多言,直接就是一掃帚掃過向李肆。


    狂風平地起。


    李肆沒來得及做出絲毫反應便被掃飛出去七八米。


    “高手哇!”李肆震驚道。


    張山同樣很驚訝,如此身手,絕對是武林中罕見的高手。


    可他為何隱居於此?


    張山輕聲道:“前輩別動氣,我們隻是來祭拜一下故人。”


    老人打量了他們一眼,以他們的年紀,這座山上任何一個英靈都比他們年長,何來故人一說?


    老人掃把一橫,“再不走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張山連忙道:“我姓張。”


    老人愣了一下,這個姓讓他的語氣柔了些,他仔細問道:“哪個張?”


    張山道:“弓長張。”


    老人不由得想起剛才掃墓時,覺得今日天色極好,一點也沒有往日陰風怒號的樣子,這會不會是一種暗示?


    他突然神色一怔,“你是張家後人?”


    張山沒有著急承認,他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個人是張家人,還是覆滅張家古樓的黑手留下的人手。


    張山反問道:“你是什麽人?”


    老人大概是看出年輕人心中有所隱藏,但以他的眼光看來,這個年輕人頗有一身正氣,絕非奸惡之徒,否則剛才他就不是趕他們下山,而是直接讓他們留下來陪葬了。


    再則這些年來這座山一直陰沉沉的,獨獨是今天格外晴朗,或許和張家英靈有關。


    但這隻是他的猜測,他絕不允許有人玷汙張家英靈。


    老人略作沉思後,說道:“跟我過來。”


    張山微微點頭。


    李肆也準備跟上,結果被老人狠狠一蹬,哪怕是修煉殺人術的他也覺得這股殺氣過於強大,隻好不失尷尬的笑了笑,“張山,我累了,你自己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張山笑著點了點頭。


    跟隨老人緩步前行的同時,張山也在默默觀察著他。


    老人雖然兩鬢斑白,皺紋橫生,就連手腳上的肉都萎縮了不少,暴露出一條條青筋。


    但是他走山路卻如履平地。


    人雖遲暮,可精氣神尤在,高手之相。


    老人似乎注意到張山在揣摩自己,暗暗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因為多說無益,最不濟就是這座山裏又多一個人陪葬。


    這幾年來前前後後,死的人還少了嗎?


    但是他更希望,這一次用不著自己出手。


    老人帶張山去的地方是一片墓地,墓色還不算多麽老舊,應該是近幾年才修建的。


    張山目光掃過一座座墓碑。


    墓碑大多沒有碑銘,隻有最中央的一座最大墓碑有一行字。


    恩公——張淼夫婦之墓!


    立碑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張山收迴視線,望向老人,“這些墓碑都是你立的?”老人點了點頭。


    張山躬身道:“謝謝。”


    老人緩緩說道:“我曾允諾過恩公,大仇得報之後,便迴來為張家看門,如今張家已不在,我用餘生為張家掃墓,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你不必謝我。”


    張山執著道:“還是要謝的。”


    老人欣慰一笑,“那你又以何種身份來謝我?”


    能給滿山遊魂立碑之人怎會是張家敵人,所以張山不再隱瞞,直截了當道:“張家後人。”


    老人細心問道:“哪一輩的?”


    張山搖了搖頭道:“我從小是跟我師父長大的,對張家知之甚少。”


    老人追問道:“你師父是誰?”


    張山想了想,還是直言不諱,“王半仙。”


    老人微微一驚,再次追問道:“你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


    張山嚴肅點頭。


    老人突然大笑了一聲,然後發了瘋一樣激動大喊著,“恩公,你看見了嗎。你的後人還活著。”


    張山一頭霧水,“前輩,你這是?”


    老人迅速平複心情,拉著張山道那座有名的墓碑前,迴憶道:“當年恩公傳授我功法的時候,你母親正懷著你,那時候王半仙恰好在張家古樓做客,恩公曾請王半仙給尚未出生的你算過一卦,似乎是會生一場大病,王半仙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約定等你出生的時候,他會再來看你。王半仙離開之後不久,我也隱世修煉,十年前迴來才知道張家古樓已經被燒了。”


    “你既是王半仙的弟子,也生過大病,又是張家後人,自然是恩公之子了。”


    張山驚訝,望著墓碑說道:“你是說墓中人是我父母?”


    老人點頭道:“**不離十,你問問王半仙便知。”


    張家古樓化作一團灰燼,張山從來沒有想過會見到什麽和父母親人有關的東西,所以一直沒有問過王半仙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此刻聽老人提起當年種種,心中也是激動萬分,連忙掏出手機給王半仙打電話。


    無奈的是山中冷清,連信號都沒有。


    張山隻好飛奔下山,給王半仙撥了個電話。


    電話中王半仙告訴他爸的名字確實是叫周淼,還說了周淼和李魚的如魚得水之命。


    張山打完電話,又一躍上山。


    噗通……


    墓碑前,張山雙膝跪地。


    小時候,總是羨慕別人有爸媽,而自己隻有師父。


    他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心裏在意極了。


    天底下哪個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疼愛呢。


    張山輕聲呢喃道:“如果你們還在的話,一定也會疼我吧!”


    “爸!媽!”


    這兩個字對於張山來說,很陌生,但也同樣在他心裏埋藏了二十多年。


    一遇陽光,便茁壯生長。


    “我迴家了。”


    張山臉頰上沒有一滴淚水,隻有笑容,有家和溫暖帶來的笑容。


    墓地周圍忽然吹來一陣柔軟的風。


    秋風入我懷。


    像是母親的溫暖懷抱,也像是父親的手撫摸著孩子的臉頰時的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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