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看著彌厚君,語氣平靜:“信不信我現在就砍死你?”


    彌厚君跪在地上,視死如歸:


    “紅豆,你砍死我,我也隻喜歡你。”


    “啊……彌厚君,你去死吧!”


    “嘭嘭嘭……”


    彌厚君雙手抱頭,任憑安紅豆拳頭如雨點。


    “別打了,別打了……”


    “求求你,不要打小郎君……”


    孫仙花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不要打了,我帶你們去神仙崖!”


    天色已經拂曉。


    孫仙花去了後頭廚屋。


    紅豆鼓著嘴,坐在那裏。


    彌厚君居然老著臉,去拉紅豆的兩隻手看:


    “使那麽大勁幹嘛,手打疼了吧?”


    紅豆從他手中使勁抽出雙手,瞪了他一眼。


    起身走到他們帶的幹糧包袱前,掏出幾塊烙餅。


    烙餅已經又冷又硬,紅豆想了想,就捧著餅去了後頭廚屋。


    過了一會兒,和仙花一起。


    一人端著一瓦甕粥,一人端著熱好的餅。


    熱氣騰騰,有說有笑的走到前麵小院子裏來。


    彌厚君不禁撓撓腦袋。


    有仙花領路,去神仙崖的路就容易的多。


    山路曲折,仙花走在前頭。


    一會過羊腸小道,一會鑽山洞子。


    最可怕的,就是通過那些峭壁絕崖。


    想不到,看似雋逸秀雅的玲瓏山。


    在真正的大山深處,還是迷障崢嶸的。


    晌午的時候,仙花指著一處豁然開朗的山窩。


    “前麵就是了。”


    紅豆和彌厚君也都看見,山窩子裏果然有許多房舍。


    幾條嗅覺靈敏的細腰小獵狗早就汪汪亂叫著,一起衝到山窩口。


    仙花打了一個唿哨。


    那些小獵犬頓時都止住腳步,也不亂叫了。


    看著仙花,一起親熱的搖起細細的小尾巴。


    仙花走上前,一一喊著它們的名字,摸它們的小腦袋。


    “族長迴來啦,族長迴來啦……”


    一個女人激動的叫嚷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頓時,那些房舍裏,扶老攜幼,一下子就冒出許多人來。


    這些人紛紛叫嚷著:“在哪裏?族長迴來?族長真迴來了?”


    一起往山窩口跑來。


    紅豆和彌厚君一起看向仙花:“你是這神仙崖族長?”


    仙花笑了笑:“我爺爺是族長,我爹是族長。”


    “我爹娘隻有我這麽一個妮子,爹娘死了,他們就非叫我做了族長。”


    紅豆立刻道:“仙花姐姐,你爹娘是被你給氣死的吧?”


    彌厚君看了紅豆一眼:“幹啥這樣說?”


    紅豆道:“不是說這裏的人都能長命百歲嗎?仙花姐姐瞧著也就二十多歲。”


    “她爹娘能有多大?怎麽就死了?”


    仙花的眼眶子立刻紅了:“我爹娘是給人害死的。”


    一語未了,村民已經圍攏了來。


    紅豆和彌厚君也就沒辦法繼續追問,她的爹娘到底是怎麽給人害死的了。


    一看見彌厚君,有人就大聲嚷嚷:“快看,族長又帶了新姑爺迴來啦。”


    還有人叫:“怎麽還有一個小妮子?”


    立刻有人道,“莫不是伺候族長兩口子的小丫頭子?”


    仙花看著彌厚君,滿眼都是小星星。


    大聲說道:“小郎君還不是新姑爺呢。”


    “我的金子不夠,還沒能買到他。”


    眼睛看向紅豆,說了一句讓紅豆又想去死的話。


    “小妮子,不管你要多少金子,我都要和你買了小郎君做我男人。”


    神態堅定,誌在必得。


    紅豆看著神仙崖歡欣鼓舞的村民,心裏默默想到:


    我,安紅豆。


    此刻就是一個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的人販子啊……


    生長在神仙崖畔上的那些苦葉樹,果然就是一種矮茶樹。


    已經臨近冬月了,那些矮茶樹仍舊枝葉繁茂。


    彌厚君掐了一些兒頂尖的嫩芽,放在口中咀嚼。


    連連讚歎道:“連冬芽也這麽醇厚,如果再精心炒製出來,香味必定更美了。”


    仙花疑惑的問道:“小郎君來到神仙崖,就是為了這些苦葉樹?”


    彌厚君點點頭:“這些苦葉樹在你們這裏,並不值什麽。”


    “如果到了外麵,比得上你那袋子裏的金子呢。”


    紅豆發愁道:“少東說的倒是很熱鬧。”


    “從山下到這裏,還是仙花姐姐領路的。”


    “我們都足足走了一天半,這些茶葉怎麽才能弄到山下去?”


    彌厚君想想那些艱難的山路,也有些無語了。


    仙花見彌厚君沉吟。


    立刻道:“我叫全村的人都來幫小郎君。”


    彌厚君趕緊擺手:“別別別……孫大姐的心意我領了。”


    仙花道:“你別管,反正有我呢。”


    第二天,住著隔壁人家的彌厚君,一大早就來敲紅豆暫住的屋門。


    紅豆揉著眼睛,打開門。


    突然看見屋外的空地上,整整齊齊的擱著幾十簍子茶樹大葉子。


    彌厚君滿臉無奈的攤攤手。


    紅豆哭笑不得。


    仙花已經帶著十幾個青壯男女,雄赳赳氣昂昂的朝這裏走了來。


    紅豆喃喃道:“仙花姐姐,不是這樣的好吧……”


    最後,吐沫星子說幹。


    仙花總算是同意了紅豆和彌厚君隻用兩個竹簍。


    一個簍子裏裝了當年長出的幾十棵茶樹苗,


    一個竹簍裏,全部是成熟的茶籽。


    彌厚君拿出一大塊銀子,要付食宿和茶樹苗茶籽錢。


    仙花頓時冷起臉,接過那塊銀子,賭氣扔出老遠。


    她氣力大,隨手一揮。


    銀子立刻劃出一道雪白的拋物線,不知道飛哪裏去了。


    紅豆差點沒笑死。


    彌厚君正尷尬呢,一隻小獵犬卻銜著那塊銀子,顛顛的跑了迴來。


    並且,它還把銀子專門的放在彌厚君麵前。


    紅豆笑得直喊肚子疼。


    兩人和神仙崖送別的村民一一告別。


    才走出山窩口子,就聽仙花在後麵叫喊道:“小郎君等等我。”


    怪不得方才送行的人裏麵沒有見到她,原來她也在家裏收拾東西。


    彌厚君一聽就急了。


    對紅豆說道:“別理她,我們快走。”


    紅豆故意道:“為啥?”


    迴頭大聲問道:“仙花姐姐,你咋不留下來,還要迴啊?”


    仙花背上也背了一隻竹簍,已經跑到他們跟前。


    笑道:“小妮子,我要跟你們一道走。”


    紅豆開心的看見,向來老皮厚臉的彌厚君這下真的有些瑟瑟發抖了。


    仙花親親熱熱的拉著紅豆的手。


    “族人給我湊了些金子,但我不能要。”


    “我要跟你們一起出去,我一定要掙夠和你買小郎君的金子。”


    紅豆覺得,仙花出去不一定能掙到金子。


    她舍不得離開彌厚君才是真正的原因。


    三個人迴頭走了半天,中午的時候,又迴到仙花的那間草屋。


    仙花的竹簍裏背著一些熏製的野味,還有一壺野葡萄釀的酒。


    三個人愉快的吃了一頓晌午飯。


    因為盤算著天黑之前,沒辦法返迴到山下。


    紅豆就和仙花商量著,索性在小草屋裏住一夜。


    仙花很高興。


    整個下午她也沒有閑著。


    割來幹黃到正好的茅草,加蓋了屋頂。


    又和紅豆彌厚君一起,砍了幾根木樁,加固了圍牆。


    彌厚君一心祈盼,這位心血來潮的孫大姐能舍不得她溫暖的小屋。


    所以幫仙花幹活的時候,很是出力。


    並且,還和仙花就這玲瓏山裏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聊了很多有的沒的。


    仙花雖然的確很喜歡彌厚君,卻爽爽朗朗。


    幹活就幹活,說話就說話,一點也不撒癡撒嬌。


    紅豆心裏,都很是舍不得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仙花就做好了飯。


    紅豆洗好臉。


    幫著仙花一起擺好稀粥,烙餅,昨天吃剩下的熏肉和一小碟醃幹菜。


    三個人一起坐下來吃飯。


    彌厚君突然看著自己的粥碗:“這粥裏是什麽?”


    紅豆和仙花忙一起看。


    隻見彌厚君的粥裏,不知道怎麽迴事,飄著一些黑色的東西。


    紅豆急忙說:“少東,肯定是廚屋裏煙筒子灰落在裏頭了。”


    “我替你倒了,重新盛一碗吧。”


    一邊說,一邊伸手就要去端那碗粥。


    彌厚君已經自己端了起來:“不用,我自己去倒。”


    仙花也趕緊站起來,對彌厚君說道:“我替小郎君倒吧。”


    彌厚君立刻把手裏的粥碗遞給她,嘻嘻笑道:“那就勞累孫大姐了。”


    仙花受寵若驚,趕忙歡歡喜喜的接過彌厚君手裏的粥碗,走出院子外麵。


    “孫大姐,對不住了。”


    “山外多險惡,山外的人也狡詐。”


    “你這脾氣,還是留在山裏的好。”


    彌厚君把最後一根樹樁插好,拍拍手,拎起地上的背簍。


    紅豆默默地看著趴在小石桌上酣然沉睡的仙花,不覺歎了口氣。


    “少東,你就帶了她下山不好嗎?”


    彌厚君瞪了她一眼:“你休想把我賣給她。”


    又柔聲哄她:“紅豆,你仙花姐姐是族長,咋能真的遠離她的族人呢?”


    紅豆撇撇嘴:“她是真喜歡你……”


    彌厚君拎起背簍,頭也不迴的說道:


    “走吧,我都說了,我隻喜歡你……”


    紅豆氣急敗壞,對著彌厚君後背大聲叫嚷道:


    “你真是個地道的奸商,仙花姐姐那麽真,那麽好,你都哄她。”


    “我不會喜歡你的,你就死心吧!”


    又依依不舍的迴頭看看仙花和她的小草屋。


    彌厚君也不理睬紅豆的碎碎念,自顧大踏步往迴走。


    兩個人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紅豆突然又看見給那隻小猴子喂食的灌木叢。


    便對彌厚君喊道:“喂,你等等……”


    “我來看看那隻小猴子還在不在了?”


    彌厚君隻好停住腳步。


    見紅豆已經往灌木叢走去,彌厚君也就跟過來看。


    果然,那隻小猴子還縮在老猴子身邊。


    紅豆留給它的毛栗子被它啃食的滿地狼藉,一顆完整的也沒有了。


    紅豆趕緊向彌厚君要了剩下的幹烙餅。


    一小塊一小塊的掰開了,放在地上。


    小猴子一雙大眼睛定定的看著紅豆,似乎並不喜歡吃幹烙餅。


    紅豆嘀咕道:“真該死,也忘記和仙花姐姐說了。”


    “這裏離她家很近,應該叫她來照顧你才好。”


    彌厚君生怕紅豆又跑迴去招惹仙花,趕緊哄她道:


    “紅豆,走吧,走吧。”


    “你看,它又舍不得它娘,隻能隨它了。”


    紅豆突然摘下肩上的背簍,拿出砍柴刀。


    彌厚君道:“砍些樹枝把老猴子遮蓋起來也好……”


    紅豆卻已經選了一塊看起來比較鬆軟的地方,蹲下來開始砍挖。


    “得把它娘給埋起來,它看不見娘了,隻能傷心一陣子,然後就會離開了。”


    彌厚君趕緊放下肩上的背簍:“我來。”


    取下一直掛在腰間的那把短刀。


    彌厚君的短刀比紅豆的砍柴刀鋒利的多,很快就在地上砍挖了一個小坑。


    紅豆折了一些灌木綠枝,鋪了一些在泥石坑裏。


    移過老猴子僵硬的屍體,又在上麵蓋了些綠枝。


    盡管小猴子不停的吱吱亂叫,老猴子還是被他們給埋了起來。


    小猴子驚慌失措的在灌木叢裏到處亂竄尋找,叫聲淒慘。


    紅豆和彌厚君已經走了很遠一截,那隻小猴子吱吱叫著,追了上來。


    二人隻得站住腳,不知道小猴子要幹嘛?


    彌厚君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要去驅趕。


    紅豆攔住他,對小猴子說道:


    “小猴子,你娘已經沒有了。”


    “你要學會自己過日子……”


    彌厚君笑道:“你當它是小孩子呢?能聽懂你說話?”


    紅豆固執道:“萬物有靈,它當然懂的。”


    話音未落,小猴子突然往紅豆身上一竄。


    紅豆忍不住“哎呀”一聲,卻躲閃不了。


    眨眼間,小猴子已經攀上紅豆的背簍了。


    彌厚君笑道:“小妮子真好,小郎君我喜歡你。”


    “連這個小東西都要認你為主人。”


    紅豆心裏雖然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卻不相信彌厚君的話。


    道:“不會吧,它肯定是餓極了。”


    “還想和我要毛栗子吃。”


    一邊說,卻不敢伸手去背上抓它。


    對於這些野生的動物,哪怕隻是一隻毛茸茸可愛的小猴子。


    內心來自現在社會的紅豆,總有一種本能的畏懼。


    萬一它咬她一口,或者抓她一爪子呢?


    彌厚君卻不怕,伸手就要去紅豆背簍上捉。


    小猴子立刻對彌厚君齜牙咧嘴,舉起兩隻小前爪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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