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非同徹底不見了人影,尉遲風才反應過來,他是讓自己幫他看好那個小姑娘。


    看好什麽啊,都是別人的未婚妻了。


    真有這份心思,就去搶啊!


    轉念又想到自己的事,尉遲風低聲咒罵了一句,也沒了喝酒的心情,起身走出了包廂。


    ……


    秦非同當晚就迴了臨平城,庭院裏的人都睡了,他安靜地坐在樓下。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腳步聲。


    如他所料,秦致雅來了。


    也正因為他吩咐過,秦致雅才能暢通無阻地進來。


    “非同。”她輕喚,溫柔得讓人險些出現幻覺,仿佛他們是多麽親密的母子。


    幸而秦非同足夠清醒,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秦致雅在自己的對麵坐了下來。


    “你迴來了,是第一個通知的我嗎?”秦致雅問道,眼裏有亮亮的光。


    秦非同無法理解,她的心理到底是怎樣的,又是如何做到麵對自己的時候能毫無愧疚?


    他隻問:“你非要繼續錯下去嗎?”


    “我何錯之有?”秦致雅接得飛快,聲音還是輕柔的,但情緒明顯比進來的時候稍稍激動了些。


    她說:“是他們對不起我在先,也是曲家先害死你的父親,我不過是要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我哪裏錯了?”


    “那你就送他們去坐牢!送他們去地獄!隻要你做得到,沒人會阻攔你,但你憑什麽把這些賬都算在之意的頭上?”


    “所以,在你心裏,秦之意那個表妹,比我這個親生母親的分量還要更重,是嗎?”


    這一句,秦致雅問得很慢,語氣也很重。


    秦非同覺得她連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沒有,今晚同意她進來,見這一麵純粹是多餘!可笑!


    “你把我丟給秦致懷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的一切。”


    “不是我把你丟給秦致懷的!是他逼我的!”秦致雅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再也裝不出平和,像是戴了許久的麵具終於出現了裂痕,讓人一眼就看到底下那張扭曲的臉。


    “他知道自己無法生育,但又不願意被世人詬病,就逼我把孩子讓給他撫養,我那個時候無權無勢,我拿什麽跟他爭?我也是沒有辦法!”


    秦非同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已然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冥頑不靈!


    他也曾被秦致懷撫養十多年,秦致懷對他到底如何,他還是記得的。


    倒是她這個親生母親,一直就在身邊,卻對他冷淡至極。


    之前他還以為,因為自己是領養的,所以這一位前任秦家大小姐才對自己充滿敵意。


    現在他才終於明白——


    自己的存在,是她的恥辱。


    “你既然深愛那個人,為什麽不帶著我跟他一起去死呢?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非同……”


    “我可從來沒求過你們帶我來這個世上,我寧願……不曾來過。”


    那就不會受苦,不會渴望某些遙不可及的東西。


    不會在過去那麽多個日日夜夜裏,否定自己的存在,恨不能立刻死去。


    “過去十多年,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裏,在做什麽,這樣的偷窺,讓你很有成就感麽?”


    “不是。”秦致雅搖頭,又有些驕傲地說:“非同,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偶然,是媽媽在後麵幫你。”


    媽媽?


    這兩個字實在是太諷刺,刺激得秦非同心底的陰暗瞬間就爆發了。


    他的眼神變得兇狠至極,渾身溢滿了殺氣,“不要在我麵前提這兩個字,否則——你就去死。”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最寒冷的夜裏隻能躲在垃圾堆裏取暖、看著自己被人追殺,無動於衷。


    那些暗無天際的日子裏,自己不敢關燈,時時吃藥,像個瘋子一樣苟活的時候,她一直在背後窺探。


    別跟他說什麽這是為了成就他,畢竟,他有幾次真的差點就死了。


    最後一次,是容顏救了他。


    一個對他見色起意的人尚且能救他於危難之際,他的親生母親……


    算了,她根本就配不上母親這兩個字。


    秦非同冷淡地說:“你現在收手,說不定之意能留你一個全屍。”


    “我不會收手的,秦之意她還需要我手裏的配方,否則她的手——”


    “她的手已經好了。”秦非同打斷她的話,笑得諷刺又薄涼。


    秦致雅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覺得秦非同是在騙她,“不可能!陳舊絕對不可能有正確的配方!”


    “用錯誤的,也可以。”


    秦致雅在愣怔過後終於慌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低估了秦之意的狠絕!


    “她瘋了嗎?!”


    “沒你瘋得厲害。”


    “我瘋那還不是因為你父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有去好好了解過嗎!”


    “在我這裏,你們都是讓我一出生就活在地獄的人,我要了解什麽?”


    “非同……”


    “別叫我。”


    可能一開始同意她來見自己,是貪念不滅想要從她嘴裏聽到一句後悔、一句虧欠。


    可她沒有。


    那便算了吧。


    這些年沒有愛沒有暖,不也是沒死麽?


    秦致雅這時忽然說:“你真的要幫著秦之意跟我魚死網破麽?”


    秦非同沒迴答。


    外頭夜色深重,連帶著屋裏的亮光都黯淡了幾分。


    秦致雅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滿目冷漠,如果此刻戰火起,他怕是會毫不猶豫地幫著另一方將自己千刀萬剮。


    “非同……”


    “我說了,別再叫我,叫了也沒用,之意和曲洺生不會放過你們的。”


    “曲家還有把柄在我手裏。”


    “嗬……”秦非同冷笑,“如果是幾個月前,你或許還有勝算,現在就算是曲洺生他老子要對付之意,曲洺生也會毫不眨眼地殺之後快,你手裏的那點把柄,逗誰玩呢?”


    秦致雅咬著唇,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曾利用人性和貪欲將秦致遠以及秦致嚴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她也以為,這一招對付其他人也有用。


    可她忘了,很多年前,她也曾為愛不顧一切。


    這世上,能打破規律、出其不意的,十之八九也是因為愛。


    她當年有多想跟那個人相守到老,秦之意和曲洺生如今也是,所以……他們夫妻,是不會手下留情了。


    “非同……”不顧秦非同的厭惡,她又叫了一聲。


    秦非同早已耐心全無,正要爆發,倏地又聽到她問:“你現在的心上人,是容顏吧?”


    “跟你有關?”


    “你的容顏,在我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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