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意來億城集團之前,去了一趟西郊墓園。


    沒想到,秦非同也去了那裏。


    兩人看到對方,對於這份不謀而合感到詫異,卻又覺得無需詫異。


    秦之意今天來,是想把秦非同迴來的消息告訴已故的父母,沒想到他自己也來了。


    兩人在墓碑前說了好一會兒話,自然免不了迴憶從前。


    秦之意順勢就問了秦非同有關於他離開前的那一次受傷,是不是跟秦致遠以及秦致嚴有關。


    秦非同絲毫沒有隱瞞,甚至直白地告訴她:自己這次迴來,另外要做的事,就是跟秦致遠和秦致嚴有關。


    秦之意有點難過,但是想到秦致遠現在都已經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秦非同也說過不會把仇恨帶到秦之政的身上,那就隻剩下對付秦致嚴了。


    所以,她才真正決定,不再插手秦氏的事。


    秦非同也答應她,不會讓秦氏落到秦致嚴的手裏,甚至還勸她和曲洺生好好過日子。


    他當時的原話是:我看曲洺生不順眼,但如果你很喜歡,我勉為其難可以讓他叫我一聲大哥,反正我也不吃虧。


    秦之意當時就被他給說笑了。


    這世上,頭腦清醒地活著的人,也不是隻有她。


    ……


    因為決定不再插手秦氏的事,那麽必然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秦之政,所以秦之意給秦之政打了電話,讓他也一起來吃飯。


    隻是,半路他們突然接到秦之政打迴來的電話,語氣前所未有的驚恐,在電話那頭幾乎驚叫:“姐,有人要殺我!”


    秦之意腦子裏‘嗡——’地一聲,被他的話給震驚得發懵。


    因為是冬天,車窗都是緊閉的,剛才秦之意接電話的時候,曲洺生把音樂關了,所以曲洺生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一句。


    他立刻伸手從秦之意的手中把電話拿了過去,沉著冷靜地問:“小政,你現在在哪裏?周圍什麽情況?”


    “我剛剛和朋友在馬場玩,我姐說要吃飯,我就從馬場迴來了,後麵有輛車一直追我,從後麵和側麵撞擊了我,想讓我翻車。”


    兩年前的那場車禍,其實也給秦之政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但平時沒事的時候看不出異常,這會兒陰影爆發,他整個人的思維都是混亂的。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辦,甚至想不起來這個時候應該報警。


    曲洺生問了他位置,然後把自己的手機給了秦之意,讓她報警。


    報完之後,又讓他給李嘉牧發信息,把大致情況說一下,他自己則是一直用秦之意的手機和秦之政保持通話,同時打了方向,往秦之政那邊趕。


    秦之意手抖得厲害,平時她打字極快,此刻卻怎麽都打不出來,就算打出來了,也會點錯。


    好不容易把信息發了出去,她扭頭看著曲洺生,問:“小政現在在哪?”


    “二環路上,離我們還有兩個路口。”


    秦之意點點頭,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曲洺生剛剛有過幾秒的猶豫,不想帶她一起過去的。


    一是不知道秦之政那邊的情況,二是她孕婦的身份著實容易出意外。


    可他又了解秦之意的脾氣,不帶她過來,她也會想辦法過來,隻怕到時候會更亂。


    索性,還是帶在身邊,自己能看到最保險。


    過了一個路口,秦之意的頭腦恢複了運轉,她用曲洺生的手機給秦非同打了電話。


    秦非同還以為是曲洺生呢,語調有些欠揍:“曲總,心情這麽好,給我打電話聊天?”


    “小政出事了!”


    秦之意的聲音就足夠讓他震驚了,再加上這句話,秦非同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第一時間還是關心她:“你呢?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秦之意此刻徹底冷靜了下來,給秦非同報了秦之政的位置,讓他也過來。


    掛了電話,她又看曲洺生,見他絲毫沒有別扭亦或者生氣的樣子,就問了句:“我找秦非同,你沒意見?”


    “不清楚情況的時候,多個人多雙手,我為什麽要有意見?”


    哦,這還說得像句人話。


    秦之意也還了一句人話給他:“待會兒如果有什麽事,讓非同去救小政。”


    曲洺生一愣,沒轉過彎來,反問道:“那我呢?”


    你當然是管你自己的老婆孩子啊!


    雖然秦之政很重要,但自己現在是兩個人,再怎麽樣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


    曲二公子在她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下,終於一點一點明白了過來。


    明明前方有未知的危險,但他這心裏……真是前所未有的高興。


    隻可惜,高興不了多久——


    他們到達下一個路口的時候,秦之政被後麵那輛瘋狂追擊他的車給撞翻了,銀色的車子在馬路中間翻轉了好幾圈,最後狠狠地撞上綠化帶。


    周圍來來往往的車輛紛紛躲避,卻也有躲避不及地被刮或被撞。


    現場一片喇叭聲,瞬間混亂不堪。


    秦之意嚇得腦袋空白,屏著唿吸話都說不出來。


    曲洺生迅速扔了手機,將車子掉頭後,在事故現場不遠處停了下來。


    秦之意轉頭去解安全帶要下車,被他按住了,沉沉地開口道:“我去。”


    “我知道……我知道。”秦之意的聲音有些發抖,平時一按就開的安全帶怎麽都解不開,“我不會走近的,我就下去看一眼。”


    “你坐著。”曲洺生一手按著她的雙肩,一手覆蓋住她的雙眼,讓她不要看,“不要下來,也什麽都不要看,我保證把小政帶過來,聽話。”


    要是換做平時,秦之意老早就一把將他的手給拍開了。


    可不知怎麽的,這一刻全身無力,根本動彈不了。


    再加上他的話像是帶著魔力,她居然真的乖乖聽從:“好,我不動,我也不看,你快去救小政,快去啊!”


    秦非同說他就在附近,但是趕過來也需要時間。


    再者,這裏發生這麽嚴重的多車事故,肯定會導致堵車。


    曲洺生下車後,沒有多猶豫,立刻就衝到了秦之政駕駛的那輛車子旁邊。


    車子已經翻了個身,秦之政被困在車裏,一隻手和一隻腳都被卡主了,根本出不來。


    看到他的臉,秦之政顧不得其他,被心底的害怕逼得哽咽出聲:“姐夫……”


    曲洺生‘嗯’了一聲,看上去絲毫不慌,仿佛泰山崩於前他也不會變一下臉色。


    可秦之政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糟糕,車子的情況更加糟糕。


    因為他聽到周圍有人在喊,說他的車子冒煙了,似乎馬上就要著火。


    “姐夫,你不要管我了,你先走吧!”


    曲洺生置若罔聞,一心隻想把他從車裏拖出去。


    秦之政的臉上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水,還有鮮紅的血跡蜿蜒而下,整張臉都濕漉漉的,看上去特別地瘮人,“姐夫,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對我姐!要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不信鬼神。”曲洺生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又道:“你好好活著才能給你姐撐腰。”


    “曲洺生你個王八蛋!”


    “留著力氣爬出來!”


    ……


    車門被拉開的時候,秦之意以為是曲洺生帶著秦之政迴來了,可一轉頭,發現來人是秦非同。


    她一愣,飛快看向四周:“曲洺生和小政呢!”


    秦非同伸手,竟和曲洺生做了一樣的動作,蓋住了她的眼睛,“別看。”


    秦之意心裏‘咯噔——’了一下,有種整個人掉進寒潭裏的感覺。


    她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動作,隻是僵著身子問:“他們人呢?”


    “沒事。”


    沒事你為什麽不讓我看?


    可話到了嘴邊,她卻不想問出口。


    就好像不知道,結果就不會變壞。


    秦非同抬眼看了看不遠處,因為圍觀的人太多,視線被擋,他也無法確定現場到底是什麽情況。


    隻聽到周圍的人在議論,說有個人衝過去救車裏的人,還沒救出來車子的火就燒了起來。


    而圍觀的中心,的確有滾滾濃煙。


    好在他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還帶了一個手下。


    不多時,手下就跑過來說,“曲總和小秦總都受傷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小秦總已經送上救護車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人群忽然讓開一條道,曲洺生從中走了出來。


    秦之意還坐在車裏,眼睛也被秦非同捂著,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情況。


    隻覺得,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就連秦非同捂著自己眼睛的雙手,都有些搖搖欲墜。


    她的心跳得狂亂,雙手緊緊抓著座椅的邊緣,聲音輕得如風飄忽不定:“怎、怎麽了?”


    秦非同迴過頭來看看她,忽然低笑了聲,一邊收迴自己的手,一邊說:“你老公迴來了。”


    剛剛秦非同的手下說的話她都聽到了,知道秦之政已經送往醫院了,她也就沒那麽擔心慌亂了。


    隻是,一轉頭從車裏看出來,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得差點唿吸凝滯。


    曲洺生的臉上倒是還好,沒受傷。


    可他右手整條手臂全紅了。


    應該是剛剛為了救秦之政,他把外麵的衣服脫了,裏頭隻剩下一件白襯衫。


    那刺目的鮮血將整條袖子染紅,綻放如花。


    其實曲洺生隻是迴來跟她說一聲,自己和秦之政都沒事了。


    但現在看到秦非同在旁邊,雖然有點不爽,卻也覺得放心。


    看到秦之意要從車裏下來,他連忙說:“你坐著別動!”


    自己身上全是血腥味和機油味,她懷孕了本就對氣味敏感,還是不要靠近自己為好。


    可這次秦之意沒聽他的,秦非同還攔了一下,也被她狠狠地推開。


    秦非同往後踉蹌了一步,笑著搖頭。


    秦之意來到曲洺生的身旁,盯著他流血的那條手臂,也不知道是心疼更多還是自責更多,向來伶牙俐齒的人,此刻咬著唇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讓他去救秦之政。


    縱然秦之政是秦家的血脈單傳,難道他曲洺生就不是曲家的心頭肉了嗎?


    曲懷生和家中多年不合,他跟獨子無異,他如果出點事,曲家必定全族而動,非得把自己撕成一片一片不可。


    “去醫院!”她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這麽三個字,隨即又轉過去,對著秦非同道:“你來開車!”


    秦非同才不要給曲二公子開車呢,閑閑地說:“我又不是司機。”


    “你開不開?”秦之意黑了臉。


    秦非同繼續一臉欠揍,“寶貝,你知道我吃軟不吃硬。”


    寶貝???


    曲洺生被這兩個字刺激得眼睛都紅了,都忘了自己的手受了傷,一把拉過秦之意,咬牙問道:“他叫你什麽?”


    秦之意:“……”


    這些人就不能讓自己省心點嗎?!


    偏偏秦非同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故意煽風點火:“曲總是手上受傷,又不是耳朵受傷,聽不懂我叫她寶貝麽?”


    曲洺生:我看你是想找死!


    為了避免兩人打起來,秦之意隻好用絕招了:“那我來開!”


    “不行!”


    “不行!”


    這個時候,兩個男人又異常地默契了。


    秦之意無語地閉了閉眼睛,也不多話,轉身就要朝著駕駛室走去。


    秦非同拉住她,又給自己手下使了個眼色。


    手下:“……”


    自家老板明顯和那個曲總是情敵,這車子又這麽貴,萬一自己不小心剮蹭一下什麽的,到時候不會叫自己掏腰包賠吧?


    小心翼翼地上了車,發現車外的兩個男人又吵起來了。


    曲洺生:“鬆手,別對我老婆動手動腳!”


    秦非同簡直哭笑不得,感覺自己對著一個弱智兒童,“之意也是我妹妹好不好?”


    “多大了你們還拉拉扯扯?”說著,曲洺生就把他倆給分開了。


    秦之意反正全程無語,她是感覺自己麵對著兩個弱智兒童。


    秦非同還要胡攪蠻纏,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麽?心疼了?他又沒傷到要害,不會怎麽樣的。我多浪費點時間,他也就多痛一會兒,好長長記性。”


    秦之意:“……”


    幸好秦非同要開自己的車,沒有跟他們同一輛車,要不然,兩個弱智兒童說不定要一路吵到醫院。


    他們到的時候,秦之政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好了大半。


    很多處傷,但幸好都不是傷得很重,也沒有生命危險。


    隻是,他的精神受到不小的刺激,這會兒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呆滯。


    秦之意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輕喚了一聲:“小政?”


    秦之政猛地抬起頭來,看到是她,眼眶驟然發熱,二十好幾的男兒,差點控製不住當場要落下淚來。


    他十幾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秦之意對他來說,有種長姐如母的感覺。


    “姐……”秦之政額頭抵在她的手臂上,聲音低啞。


    秦之意在他後背安撫性地拍了拍,又向醫生問了他的情況。


    醫生說一切都還好,就是腿上的傷有點嚴重,而且兩年前那場車禍傷得也是同一條腿,如果恢複不好的話,可能就會有後遺症。


    所謂的後遺症,通俗一點來說:就是跛腳。


    這讓秦家的小少爺怎麽接受得了?


    秦之政當場就要發瘋,被秦之意給按住了,“給我老實坐著!”


    秦家大小姐冷靜的時候氣場實在是太強大,秦家的混世小魔王立刻就被震懾住了。


    抬頭看了看他姐,秦之政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秦之意隨後又和醫生交流了一會兒,大意就是現在醫學技術這麽發達,肯定能治好秦之政的腿腳。


    等到秦之政的情緒穩定一點了,她才轉頭去找曲洺生。


    那邊醫生也正在給曲洺生處理傷口,傷得不重,但是很多玻璃碎片紮進去,要一點點用鑷子取出來,過程就很慢,也特別地……血腥。


    醫生一看過來的是個孕婦,連忙說:“別靠太近,血腥味這麽重,孕婦會受刺激。”


    秦之意還是走了過去,問他:“痛嗎?”


    “打了麻藥。”


    “那麻藥過了也會痛吧?”


    那還用說,而且剛剛來的路上他已經充分體會過是什麽滋味了。


    不過曲洺生不想說自己的傷,畢竟不是什麽大事,抬頭問她:“小政怎麽樣?”


    “死不了。”


    “幹嘛這麽不耐煩的口氣?”


    “那麽大的人了,一點用都沒有,遇到點事就哭哭啼啼,煩死了。”


    秦大小姐嘴上雖然是這麽說,可心裏絕對不會真煩。


    不過就是心疼、後怕、擔心等等情緒混雜在一起,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泄,所以才故意口是心非罷了。


    曲洺生讓她先坐邊上等著,過了好一會兒,醫生處理好了他身上的傷口,退了出去,他才說:“是你們從小把小政保護得太好了,該鍛煉他的時候不鍛煉,現在又嫌棄他,嚴格說來,今天的局麵也不是他一個人造成的。”


    秦之意想白他,可眼神一轉過去,就看到他敞開的衣擺下方,有一道疤。


    是那次飛奔趕來救她的時候,被那個地痞刺傷留下的。


    秦之意起身走了過去,盯著那道疤看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他包滿紗布的手臂,輕而誠懇地說:“曲洺生,不管以後怎麽樣,我都原諒你一次。”


    這話實在來得沒頭沒尾,曲洺生一下沒明白過來,反問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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