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洺生的身體並無大礙,藥效過後,第二天就出院了。


    這件事除了他們幾個,對外也隱瞞得很好,一點風聲沒有泄露。


    林念到底去了哪裏,秦之意眼下已經沒空去關心。


    沈知晏那邊出了事,沈家整個公司如今亂成了一鍋粥,連帶著秦氏也受到了影響。


    秦之政還沒完全上道,秦致遠又在家養病,她隻能親自帶孕上陣。


    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多,肚子並不是太明顯。


    公司裏有個老家夥曾陰陽怪氣地說她肚子大了行動不方便,讓她好好迴家養胎。


    秦之意還沒說什麽呢,她家那個混世魔王瞬間變成護姐狂魔,狂懟那個老家夥:你這肚子比我姐還大呢,你都沒有迴家好好休養,我姐比你走路帶風,用不著你操心!


    這一八卦被路過的員工聽到,瞬間傳遍了整個公司,大家一致笑那個老家夥自取其辱,氣得對方在辦公室瘋狂摔東西。


    不過,這並不能減少秦之政的工作量,秦之意最近對他的嚴厲程度,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秦之政倒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嗷嗷叫喊,任勞任怨任打任罵。


    秦之意覺得奇怪,故意問他:“小政,你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啊?”


    “……”


    秦之政無語了幾秒,這才告訴她實情。


    前幾天晚上,秦致遠找他談過話。


    內容並不冗長,簡單利落到直擊秦之政的心髒。


    秦致遠問他:如果我死了,你姐和曲家鬧翻了,我們家陷入大亂,你能不能扛起整個公司,帶領眾多員工渡過難關?


    就像這次的沈家一樣,沈知晏明知結果可能吃力不討好,但他如果不站出來扛起整個爛攤子,沈家有可能就此倒下。


    可沈知晏叫過一聲辛苦嗎?埋怨過一聲不公嗎?


    身在豪門,就要有覺悟!


    秦之政不能說徹底醒悟了吧,但總歸也清醒了些。


    尤其現在看到秦之意大著肚子還每天來公司,一邊處理他不知該怎麽處理的事,一邊還要教他、監督他。


    秦之意都不喊辛苦,他有什麽資格喊?


    “姐,我會努力的,就算我的智商沒有姐夫高,但也不會差太多,你說對吧?”


    秦之意:“……”


    我看你蠢得一批。


    自己這幾天提都沒提過曲洺生,他難道看不出來自己不想提?


    所以啊,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敢說自己智商不差?


    秦之意拿起桌上的一疊文件夾,直接丟給了他,“下班之前完成!”


    秦之政:“……”


    早知道說完前半句就閉嘴了。


    ……


    那邊秦之意忙得熱火朝天,這邊曲洺生也忙得不分晝夜。


    連續三天加班到淩晨兩點才迴家,下麵的員工都快要瘋了,暗地裏拉著李嘉牧問:是不是誰得罪曲總了?


    李嘉牧心想:我要是知道原因,還能這麽苦逼地和你們一起在這裏加班加瞎猜,我早就想辦法去解決問題了啊。


    沒人知道曲洺生想幹什麽,他從醫院出來後,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就好像……要把一個月的事情壓縮到十天之內完成。


    墨園他倒是迴去過幾次,但都是迴去拿衣服以及其他必需用品。


    也是拿了就出來,並沒有在那裏多逗留。


    那晚李嘉牧是臨時有急事走開了,下車的時候走得急,手機落在車上了才沒有接到秦之意的電話。


    這件事他和曲洺生解釋過,但曲洺生隻點了下頭,好像並不在意。


    可真不在意的話,為什麽他家老板從那晚之後就變得這麽反常呢?


    還有林家那邊,突然之間就不管了,既不說收手,也不說繼續對付,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李嘉牧不敢多問,生怕一不小心踩了雷,隻會死得更慘。


    於是,隻能繼續苦逼地一直加班。


    終於,在加了一個禮拜之後,曲洺生說:“今晚讓大家早點迴去休息吧。”


    李嘉牧這一個禮拜每天都隻睡兩三個小時,睡眠不足導致他耳鳴得厲害,驀然間聽到這麽一句,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曲洺生抬起頭來,冷淡地問:“怎麽?你們還想繼續加班?”


    當!然!不!想!


    再繼續加下去,非得猝死不可。


    李嘉牧連忙點頭,然後一陣風似地跑出去通知大家:加班結束!


    眾人反應一致,在最初的愣怔過後,發出了歡唿聲,簡直要高喊萬歲。


    李嘉牧連忙抬手示意他們不要鬧得太過,免得樂極生悲。


    而在曲洺生的辦公室,他正在接電話。


    是賀行森打來的,問他:“怎麽樣?”


    曲洺生‘嗯’了一聲,“我今晚出發。”


    賀行森輕笑,微低的語調裏藏著一場腥風血雨:“那我就動手了啊。”


    “賀總可得把自己丟掉的麵子好好撿迴來才是,祝賀總一切順利。”


    這混蛋……


    他欠了林家的恩情不想動手惹人非議,就把破事扔給自己。


    出力就算了,還要被無情地嘲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賀行森嗤笑道:“那我也祝曲總追妻順利。”


    曲洺生:“……”


    別人都不知道他這些天瘋狂加班是因為什麽,隻有賀行森知道。


    他不想再留林念和林家了,但又的確像賀行森心裏想的那樣,他無法親自出手將林家從這個城裏抹除幹淨。


    這一次,林念正好撞在了賀家的槍口上,他便讓賀行森來做這件事。


    要給賀家的好處嘛……自然是少不了的。


    把接下來一個禮拜的事情也做完了,他抽出這段時間,想和秦之意單獨相處,好好整理一下兩人之間的種種。


    那晚他們互相問了對方問題,卻又誰都沒迴答。


    沉默地對視了良久,最終秦之意轉身離開。


    但是她問的那句‘那你呢’,卻整夜都在曲洺生的耳邊迴響。


    這兩年多的時間,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身邊,以至於自己習慣了她的存在,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離開。


    更別提是深入思考,自己對她的存在,除了習慣,會不會還有其他?


    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他的心裏有了個答案:有的。


    某些東西早在不動聲色中埋下種子,隻等破土發芽。


    ……


    秦之意今天下班得也比較早,連續累了一個禮拜,她感覺身體有點吃不消,所以到點就讓秦之政送自己迴了墨園。


    曲家那邊最近有遠客來訪,曲母迴老宅去招待了,曲盡歡這個瘋丫頭一天到晚往杜家跑,根本不見人影。


    所以,秦之意以為,今天迴來會和往常一樣,家裏就她跟阿姨。


    但是一進門,就看到李嘉牧杵在客廳中間。


    見她進來,李嘉牧立刻恭敬地打招唿:“夫人。”


    秦之意點了下頭,朝著樓上看了眼,“曲總也迴來了?”


    “曲總迴來收拾東西,今晚飛南江。”


    億城集團在南江那邊也有分公司,秦之意沒多想,以為他是去處理公事。


    等到了樓上,卻發現曲洺生除了收拾了他自己的東西,還有她的也一起收拾了。


    秦之意有些懵:“你拿我的東西幹什麽?”


    “你和我一起去。”


    秦之意:?


    你去處理公事,帶我一個孕婦去幹嘛?


    再說了,咱倆矛盾解除了嗎?上次的事情你給我交代了嗎?


    啥都沒改變,我憑什麽要陪你出差啊?


    秦之意扯了扯嘴角,一臉的冷漠。


    曲洺生這時抬起頭來,目光深深地凝著她,沉聲道:“我不是去出差。”


    “難不成曲總聽說南江雪景天下一絕,是慕名而去?”


    “嗯。”


    秦之意:“……”


    她剛剛真的就是隨口這麽一說諷刺他來著,他這麽實誠地應了她反倒懵了。


    而且,以前曲洺生要出門,要麽是曲母,要麽就是她給收拾東西,什麽時候他自己動手過了?


    秦之意覺得狗男人今天全身上下都透露著某種古怪,她下意識地就俯身,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掌心和肌膚接觸的瞬間,她聽到曲洺生淡定地說:“沒發燒。”


    那就是又抽風了吧。


    秦之意訕訕地想要收迴自己的手,卻被他抓住。


    “曲洺生——”她正要發脾氣。


    卻聽到了一句讓她更覺得曲洺生抽風的話:“一起去南江,看雪景。”


    秦之意:“……”


    她皺了皺眉,實在是不能理解了,“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曲洺生還是說沒有,然後起了身,手上卻沒有鬆開,捏著她仍舊纖細的手指,有意無意地輕輕摩挲:“之意,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我沒時間。”


    “沈家那邊的事情,我會讓嘉盛出麵幫一把,至於小政,你放心,唐越會看著的。”


    “唐越?”秦之意重複著這個名字,頓時警惕,“你怎麽會認識唐越?”


    “那是我的人。”


    秦之意:“……”


    他居然在秦氏裏麵安插自己的人?


    “曲洺生,你想幹什麽?”


    “如果我想幹什麽,秦氏早就不複存在了。”


    這話雖然說的是事實,但語氣實在是太囂張!太欠揍了!


    秦之意猛地抽迴了自己的手,因為太過用力,還往後踉蹌了兩步。


    曲洺生一把圈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穩住,然後又在她發作之前搶先開口道:“為什麽你懷孕之後,脾氣變得越來越壞了?”


    以前也會跟他吵架,但絕不會動手。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一吵起來,不是甩他離婚協議就是把包砸他臉上。


    “當初你會同意嫁給我,多少也是看中了我的這張臉吧,真毀了,你不心疼?嗯?”


    “嗬嗬。”秦之意皮笑肉不笑,“以前或許會心疼,現在嘛……哪涼快待哪兒去!”


    曲洺生:“……”


    秦之意說完便把他給推開了,又道:“先把唐越的事情說清楚,你什麽時候安排進去的?”


    “一年前。”


    “為什麽?”


    “為了幫你大伯。”


    “就這麽簡單?”


    “不然你以為我還貪圖你們秦家的財產?”曲洺生一臉的‘我家比你家有錢’。


    秦之意:“……”


    雖然覺得事情不會像他說的那麽簡單,但他既然都敢把唐越是他的人這件事告訴自己,應該是真的沒想做什麽。


    她心裏鬆了口氣,轉身想要去躺著休息一下。


    曲洺生卻突然從後麵抱住她,“機票一個禮拜前就訂好了,八點半,再不出發,趕不上登機了。”


    “那你快走啊。”


    “一起。”


    “我不去。”秦之意還是拒絕,“小政的脾氣唐越看不住的,我……”


    “如果秦氏破產了,我再還你一個。”


    秦之意:“……”


    財大氣粗到令人發指!


    但她想不明白,怎麽就非要拉著自己出去走走?


    “之前的事,你說會給我一個交代的。”


    “先出門,路上告訴你。”


    “……”


    曲洺生多少還是有些了解她的,知道她這個時候沉默下來,其實就是心軟了。


    秦大小姐刀子嘴豆腐心,隻要你願意低頭,她就會放你一條生路。


    “之意,我們試試。”


    “試什麽?”


    “當一對正常的夫妻。”


    互相關心、互相取暖。


    雖然不必再為柴米油鹽操心,但也可以體驗一下人間煙火。


    一直到上了飛機,秦之意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麽就又突然點頭答應了?


    大概,就是因為他說的那句——我們試試。


    曲洺生,你終於迴頭看到我了嗎?


    ……


    送完兩人登機,李嘉牧站在偌大的機場裏,重重地、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也總算知道他家老板先前瘋狂加班是為了什麽——居然是為了和夫人一起出門旅遊!


    公司事情實在太多,別人以為老板多麽風光無限,實際上忙得像條狗。


    李嘉牧甚至時常在心裏做假設:如果換個人,沒有曲洺生這樣的智商和毅力,會不會一個月都堅持不下去?


    不,一個月太多了,可能一個禮拜都堅持不了。


    所以,自己也是精英中的精英,要不然,怎麽可能跟在老板身邊這麽多年?


    想及此,李嘉牧心裏突然又美滋滋了。


    飛機上,秦之意有些犯困,倦倦地靠在那裏,閉眼假寐。


    空姐貼心地送來了毛毯,曲洺生接過,蓋在了她身上。


    秦之意睜了睜眼,又重新閉上,“我睡一覺,等到了你叫我。”


    “好。”


    其實最近這段日子,秦之意一直沒有好好睡過覺。


    一來是被那晚的事情煩擾,二來也是憂心秦家公司的事。


    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秦氏表麵太平靜了,底下藏著她也看不清的暗湧。


    不知道她家大伯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以至於在她管教秦之政這件事上,毫不心軟,甚至希望她能更嚴厲一些。


    他們都想盡快扶秦之政上位,想要一個年輕有活力的人,掌控全局。


    也不知是真累了還是因為有曲洺生在邊上,飛機上的這一覺,她睡得尤其好。


    等到醒來,發現周圍的人都已經走光了,曲洺生伸手幫她按著毯子,正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秦之意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麵前的男人輕聲問:“醒了嗎?”


    她點點頭。


    曲洺生:“我們到了。”


    周圍人都沒了,她也知道肯定是落地了。


    “到很久了嗎?”


    “沒有,其他人也剛下機。”


    “哦,那我們走吧。”


    秦大小姐絲毫沒有因為他一直等著自己醒來而覺得感動亦或者其他,就好像……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曲洺生搖頭失笑,跟著起身一起下飛機。


    南江這邊的氣候要比臨平城冷許多,一出機場,秦之意凍得打了個哆嗦。


    肩頭立刻落在了一件外套,同時她的人也被攬入了曲洺生的懷裏。


    “你這個愛美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


    秦之意眼皮都不抬地迴了句:“改不了,這輩子也不會改。”


    “凍著孩子怎麽辦?”


    “那曲總可以考慮休了我,這樣我和孩子就跟你沒關係了。”


    曲洺生:“……”


    挨了自己討來的這一悶棍,曲二公子決定暫時閉嘴。


    上車後,秦之意想起了出門前他說的事,問他:“你不是說路上給我交代的?”


    這都過去一個禮拜了,以他曲洺生的本事,查林念的行蹤還查不到?


    當然是查到了。


    車裏視線昏暗,哪怕有外麵路燈做輔助,秦之意仍舊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但她能感覺到,他的周身,氣場在這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曲洺生啟唇,輕而緩的語調毫無感情:“她就在林家,哪裏也沒去。”


    然後呢?


    “我沒有跟她發生過什麽。”


    哦。


    懸了多日的大石終於落了地,秦之意自己都沒察覺到,她很明顯地長舒了一口氣。


    曲洺生眼底的陰鷙更甚,麵上卻稀鬆平常,似是在聊什麽無關痛癢的話題:“她在賀家的宴會上對我下手,賀行森也是要臉的。”


    秦之意:“……”


    你不要當我傻。


    這件事總共知道的人就沒幾個,賀行森有什麽好丟臉的?


    真正丟臉的,是你自己吧?


    不過是借賀行森之手,行自己所想之事罷了。


    秦之意彎了彎唇角,低頭拿出手機,給賀行森發了條信息:【賀總請勿手下留情,曲總說等迴來後好處加倍。】


    賀行森:【成交。】


    曲洺生看她笑得那麽開心,湊過來問:“你給誰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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