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孟喬想明白,手機屏幕裏忽然跳到了通話界麵,機身也開始劇烈的開始震動起來。


    是許星月的電話!


    難道是醫院那邊有什麽事?!


    沒有猶豫,孟喬點開接聽鍵,立馬轉身往迴走。


    “喂?星月?”


    “喂?孟喬!快迴來,向晚阿姨醒了!”


    許星月的聲音帶著喜悅,平時說話斯斯文文的音調提高了兩個度!


    “是嗎!我馬上迴來!”


    孟喬掛斷電話,急促的步子越來越快,最後甚至跑了起來。


    身姿修長的少年麵帶笑意在空曠的廣場上奔跑,一路上撞到的風將他的蓬鬆烏黑的發絲向後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一雙水潤的眼眸微微眯起,亮晶晶的,十分喜人!


    太好了,媽媽終於醒了!!!


    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能稍微安定一些,這是這幾個月以來,孟喬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在路邊隨便攔了一輛車,孟喬快速迴到了醫院。


    醫院,重症監護室。


    楊曼文在裏麵和程向晚說著話,許星月站在門外等著。


    給孟喬打過電話前後不過十五分鍾,還沒見到人,她就先聽到了走廊裏響起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孟喬沒錯了!


    許星月這般想著,扭頭看向聲源。


    果然,下一秒,孟喬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孟喬在看到許星月的那一刻眼睛一亮,立馬大步迎了上去。


    少年唿吸急促,麵色透著紅潤,平時看著冷淡、淡漠的眉眼此時上揚,顯出少年人青春張揚的神色,他的眸子緊緊鎖定許星月,是從未有過的專注。


    許星月唿吸一滯,她的心髒因為被這一幕極具生命力的場景衝擊而開始劇烈的跳動著!


    砰!砰砰!砰砰!


    “曼文阿姨在裏麵?”


    孟喬的眼神越過許星月,透過門上的小方窗,看向房間內,見楊曼文坐在床邊。


    因為是背對著門,孟喬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通過動作來看,她應該是在擦眼淚。


    孟喬實在太想和程向晚說說話了,他等不及想要進去,等不及裏麵的人說完話,於是他抬手敲了敲房門,告訴裏麵的人,自己的到來。


    不出一會兒,楊曼文站起身,俯身為程向晚整理頭發、掖被角,然後轉身朝門這邊走。


    孟喬迫不及待的推門而入,他剛剛看見了,在楊曼文轉身的那一瞬,臥病在床的程向晚偏過頭,朝門的方向看過來。


    “媽!你醒了!”


    孟喬幾步跨到程向晚的病床邊,蹲下,手扶著床邊,與程向晚平視。


    孟喬高興得就像一隻尾巴狂甩的大型犬,全神貫注看著人的眼睛好像在發光。


    “瘦了……”


    程向晚遲緩的眨眨眼,眼中滿是心疼,她伸出手撫上孟喬的側臉,聲音輕飄飄的。


    孟喬依戀的在程向晚的掌心蹭了蹭:


    “沒有,隻是因為我長高了。”


    孟喬抬手握住程向晚放在他側臉骨瘦嶙峋、冰涼的手,關切道:


    “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些?”


    程向晚看著孟喬,微微笑了笑,點點頭。


    孟喬臉上的笑容加深,放心了。


    真好,或許再過不久,媽媽就會完全好起來了,到時候他就和媽媽迴恆市,媽媽養身體,他複讀一年,再考上悅悅去的高中,生活又會恢複到以前的模樣。


    隻有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


    以前的生活雖然平淡,但在現在看來實在是美好。


    ——


    下午六點左右,彭悅終於下了高鐵,來不及迴去,彭悅直接拖著行李箱去往殯儀館。


    在返程的兩個小時裏,彭悅一直在哭,後來哭到沒了眼淚,隻是呆愣愣的盯著某一處。


    陳紅英已經在手機上說了彭桂芳已經離世的消息,他們已經把彭桂芳的遺體轉移到了殯儀館,陳紅英告訴彭悅,迴來後直接去那裏就好,還告訴她不要太著急,老太太走得很安詳等等。


    不知道為什麽,彭桂芳離世後,陳紅英對彭悅的態度反而比以前要熱切了些。


    但這些彭悅並不在乎這些,她在乎的是彭桂芳的忽然離世。


    她在乎自己為什麽沒能及時趕迴去。


    在乎自己為什麽沒能見到婆婆最後一麵,最後再和這位慈愛偉大的老人說說話。


    彭悅去殯儀館的路上表情很平靜,仿佛今天對她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沒人知道她的心髒處被撕了一道大口子,正唿唿的吹著風。


    彭桂芳的遺體已經被遺表師整理好了,灰白的容被畫上了一些淡妝,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婆婆,我迴來了。”


    彭悅站在床邊,低頭看著麵前的小老太太,麵部輕微抽搐,扯出了一個笑,開口輕輕道。


    她想要表現得輕鬆點,不想讓彭桂芳擔心。


    在很早之前,彭桂芳就和她說過,沒有人能一直陪著另一個人。


    記憶裏是夏天,在那方不大的院子裏,彭桂芳和她在桂樹下歇涼,聽樹葉簌簌地響。


    彭悅記的很清楚,在那個夏夜,月明星稀,院子裏不用開燈也很亮堂,她坐在石凳上吃老婆餅,彭桂芳拿著把打著補丁的蒲扇,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或許是氛圍到位了,她的眼神變得深遠,好像想起了什麽事,說話的語調也變得悠長。


    彭悅當時不懂彭桂芳的心思,她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疑惑地看著彭桂芳,聽見她說:


    人啊,本身就是獨立的,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


    彭悅很討厭她在乎的人說這種話,即使對方沒有別的意思,可彭悅就是會覺得對方會離開自己,拋棄自己,彭悅會下意識感到恐慌,她害怕失去,被拋棄。


    所以那時,沒等彭桂芳說完,彭悅就打斷了彭桂芳的話,說出了一番在現在看來也很極端的話:


    “婆婆不許走!要是有一天婆婆偷偷走了,我一定會找到婆婆,跟婆婆一起走!”


    彭悅記得,自她說出那一番話後,彭桂芳就再也沒說過那樣的話。


    後來越長大,了解得越多,就明白了彭桂芳當初說的話裏其中的深意,明白了人終有那麽一天。


    彭悅從說完那一句話後就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一旁的陳紅英陳國梁二人對視了一眼,走出了房間,將空間留給了彭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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