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彭悅坐在溪水岸邊的一塊石頭上,將腳擱在裸露在水外的鵝卵石灘上,鞋子則尖朝下的立在自己坐著的石頭邊,瞧著還在小溪中掀石頭找螃蟹的孟喬道:


    “孟喬,別找了!等會兒天就黑了,而且我們也該迴家吃飯了!你快上來!”


    在彭悅的再三唿喚下,孟喬戀戀不舍的停止了自己的捉螃蟹大業,趟著水上岸了。


    太陽逐漸偏西,天地間的燥熱好像也隨著漸落得太陽而遠去,好在太陽留下的餘熱足夠將小孩子腿上、腳上、鞋子上得水珠烘幹。


    孟喬站在岸邊得鵝卵石上脫下往外淌著水的鞋子,背對著彭悅赤腳站著,手上提著的鞋子往下滴著成串的水珠。


    彭悅的鞋子幹的差不多了,她拿起來穿上,叫孟喬坐到自己剛剛坐的位置晾腳晾鞋,自己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


    “哎喲!這石頭有點熱了啊!”孟喬屁股剛坐下便叫了起來,被曬了一下午的臉紅彤彤的,像隻熟的得很好的蘋果,看著有些滑稽。


    彭悅頭也沒迴,蹲在溪水邊,手在水裏蕩啊蕩的,感受著水流從手縫間穿過,涼涼的、癢癢的,叫人的心裏舒坦極了。


    光聽聲音,彭悅就可以知道孟喬是什麽表情,她咯咯的笑著調侃孟喬:


    “得了吧,太陽那麽熱的時候都堅持在水裏玩了一下午,現在石頭稍微熱了些就受不了了?”


    “這哪兒能一樣?!”孟喬抬了抬腳,挪了個位置,空出來的區域留下了兩個深色的、圓圓的水漬。


    “這哪兒能一樣~”彭悅存心要逗孟喬,然後複述了一遍孟喬的話,隻是語調打著飄兒,聽著十分得搞怪。


    果然,孟喬一聽,沒忍住,笑了,邊笑邊控訴彭悅:“悅悅!你學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在這片小小的天地中,迴蕩著兩個孩子純真而清脆的歡笑聲。


    ——


    一直等到孟喬的鞋子幹後,兩小隻才起身往來時的路走,由於太陽快要落山了,往返的路要比來時更加昏暗。


    或許是經曆過一次,又或許是下午玩的太痛快、太快樂了,再次走進這片蘆葦叢,彭悅沒了來時的恐懼,轉而情緒平和的與孟喬說說笑笑並肩而行。


    從橋頭處下行的泥巴小路要比來時好走得多,兩人一前一後噌噌幾步便又站迴了青磚鋪的人行道上。


    “好餓。”


    快樂褪去,一股饑餓感便順勢席卷而來,孟喬摸摸自己微凸的肚腩,道。


    彭悅本來還覺得沒什麽,但經孟喬一提起,胃中無物的空虛感瞬間就順著食道一路往上爬,一直到嗓子眼,揪著她的舌頭,讓她直冒口水。


    彭悅咽咽口水,附和道:“我也是,好餓啊,感覺走不到家門口,我就要餓暈在路上了。”


    “什麽?!這麽嚴重?”孟喬當真了,立刻緊張起來了,補充道:“要不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迴家給你拿吃的過來,不然你倒路上了我可怎麽辦呐?!”


    彭悅瞧著孟喬一雙眼睛睜得圓溜溜的,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擔心的情緒都快要從中溢出來了,撲哧一笑,她怎麽覺得孟喬聰明的時候聰明的出奇,傻的時候也是真的傻呢?就比如現在,他是真的信了自己說的會餓暈在路上。


    孟喬正心焦著呢,見彭悅忽然笑了,心中頓時咚咚打起了鼓:壞了,悅悅餓傻了!


    “我那是誇張的說法,你怎麽還真信了。”彭悅笑眯眯的說。


    誇張的說法?那就是不會餓暈嘍?孟喬舒了口氣,順了順胸口,說:


    “哎喲,你嚇我呢,下次別這麽誇張了,我還以為是真的。”


    “好好好!誰知道你這麽天真,這都會信。”說罷,彭悅從口袋裏掏出了零零碎碎共六塊的零錢,拿在手裏,在孟喬的眼前一晃,揚起了嘴角,道:“走吧,孟天真,姐姐我請你吃烤腸!”


    “好耶!”孟喬歡唿,歡快的跟在彭悅的身邊朝便利店的方向走。


    走了幾步後,他有點不服氣彭悅說他天真,於是在彭悅的旁邊碎碎叨叨的辯解:


    “我這不是天真,悅悅。”


    “嗯?那你說說,這不是天真是什麽?”彭悅挑眉。


    “是你說的我都會信。”


    “孟天真,你說謊,上次那個人販子說的你也信了!”


    “這不一樣,相信光是信仰!”


    太陽漸落西山,暖橙色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


    “老板,兩根烤腸。”


    便利店裏,彭悅站在收銀台前,對店員比了個耶,然後轉頭問趴在冰櫃上,挑選著心儀的雪糕的孟喬:


    “孟喬,你想刷番茄醬,還是辣椒麵?”


    番茄醬刷腸?這什麽吃法?


    孟喬在雪糕中劃動的手一僵,滿頭黑線,果斷選擇了聽起來還算合理的辣椒麵。


    “我要辣椒麵的。”孟喬迴答完,拿著兩隻脆皮甜筒走向彭悅,道:“悅悅,我找半天,就這兩隻了,香芋的和巧克力的,你要哪種?”


    彭悅給了錢,手裏舉著兩隻冒著熱氣,腸衣都烤裂開的烤腸,朝孟喬走過去:


    “香芋的,啊——”


    孟喬聽話的張嘴,叼住了彭悅遞過來的腸,將手中的香芋味的甜筒遞過去。


    彭悅將甜筒接過,孟喬動作流暢的將嘴裏的腸取出來,吸著冷氣:“好燙!”


    彭悅舉著咬了一口的腸,滿臉問號:


    “哪裏燙了?不燙啊,溫度剛剛好。”


    孟喬舔舔被燙的發涼的牙,朝彭悅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這是真高手。


    ——


    等兩人到家,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天空上飄著幾片藍紫色的薄雲,不遠處的幾根電線杆的電線上站著好些小鳥,有幾顆星星比它們身邊那輪淡白色的彎月還要亮眼,草叢中的蟋蟀聲此起彼伏,孟喬與彭悅相互告別,各自推開自家的院門,走進了屋。


    “婆婆!我迴來啦!”彭悅剛踏進院子,便迫不及待地喊道。


    彭桂芳坐在堂屋的屋簷下,搖著手中的補丁蒲扇,笑著問:


    “去哪兒玩了?飯菜我給你用碗扣著放桌上的,記得洗手再吃!”


    彭悅笑著從彭桂芳跑過,直奔堂屋的飯桌,經過時帶起了一陣風,風中留下了一道歡快的聲音:


    “等會兒再和你說!”


    彭桂芳笑著搖搖頭,手中蒲扇輕晃,帶起幾股微涼的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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