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愉悅……是沉重而自責的心情,文呈迴到自家的小院門前。


    巷子深處,有一群人似乎在聚堆爭執。


    文呈正處於神清氣爽還略感疲憊的狀態,哪還顧得上去看熱鬧。


    喜看熱鬧,咱們的優良傳統不是?像漢代這沒啥娛樂活動的時代,除了湊熱鬧……您,還能幹啥來打發時間?


    權貴們自然消遣節目多一些:喝早酒,暈乎乎的一天就過去了;


    投壺——不是錢謙益那種投湖,水太涼。


    博戲……玩牌賭博;都是可以打發時間的。


    豪強們吹牛打屁、撕錦裂帛聽個響,也是可以消遣無聊的。


    實在是悶得慌,找那杜十娘做疙瘩湯……是找那鶯歌燕舞之地,苦口婆心的,勸勸失足少女從良;


    扭頭再去嬉皮笑臉的,勾搭良家婦女下水。


    要不然就迴家調笑一下,剛買的美豔歌姬、打一頓那不長眼的奴仆,半天時間就過去了。


    可憐的是文呈這種:太窮的人,別人忙著刨食,哪顧得上想七想八;太富貴了的,戲姬妾打奴仆——忙得很!


    像文呈這種無需地裏刨食、卻又玩不起那些高消費項目的人……應該叫“半吊子”吧?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


    戲誰呢?婆娘就一個,戲也找不到那感覺,激情燃燒過去久了,早已經成冷灶台。


    打娃,就倆,還是自個兒家的,實在是下不去手。


    唉,太難了。


    叩門,半晌,門開;詫異,欣喜,入內,關門……沒狗,也沒老王小馬啥的藏在門後。


    就一窩螞蟻在忙著搬家、牆根兒下有土元在忙著拱泥巴。


    待入廳堂,陳氏自然會開口詢問:“今日夫君,何以歸家如此之早耶?”


    文呈原本想開口調戲:


    “半途而折返,二郎怒捉奸!”


    轉念一想,以這陳氏的心性,那還不得投井上吊?!


    還絕不是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自個兒夫君,要給自己買迪奧、買貂的假威脅……


    陳氏這婆娘,絕對是給你玩兒真的,拉都拉不住那種。


    算了,開玩笑得分對象,要不然會踩地雷。


    文呈正色道:“為夫在縣寺公房,忽然念及夫人欲購綿布。


    近日以來多靠夫人操持裏外,為夫心下甚覺愧疚。今日特地稟明功曹大人,提早還家,且陪夫人走上一遭罷!”


    陳氏鳳目倏張,一番驚喜拌稀奇分明潑灑於臉上,瞬即消失


    小臉複又塗抹迴那股熟悉的微笑:


    “夫君有心了。妾身使得夫君耽擱公事,甚為惶恐。


    夫君且歇息片刻,待妾身去尋那寧娘子來,將小豨小鵅托與她照看。”


    屈膝一禮,旋即出門去了。


    有些時候,給生活加一點善意的謊言,你會發覺:原來,生活是可以更美好的。


    真不知道誰把這種高明的語言藝術,定義成“謊言”這一類的貶義詞!


    文呈認為定義成“夫妻潤滑劑”、“生活調節劑”這樣的中性詞,


    更貼切:充滿了專業性、增加了學術性……瞬間變的高大上對不對?


    那貨真真是個文盲!


    組團鄙視他。


    文呈跪坐在堂屋木榻上胡思亂想,不一會兒聽見院門吱呀,陳氏行於前,身後跟隨進來一位著紅裙的女子來。


    人未近前,咯咯咯的輕笑彌漫而至:“哎呀呀,妹子你可真好福氣,有郎君特地告假,陪伺出街。”


    那紅衣女子聲音清脆如黃鶯啼穀:“想我那死鬼,何曾陪我逛過!慣會按倒就拱、拱完就挺屍。”


    頓了一頓:“這下倒是遂了他的心思,挺屍隨他挺個萬萬年……”


    話音未落,堂屋門飄進一團紅雲來。


    但見這女子二十六七年紀,媚眼如絲,像眯著眼衝你笑的火狐狸;肩背朝霞,流光溢彩、光彩照人。


    曲裾深衣通身緊窄、下擺呈喇叭狀;交領低胸,鮮紅底、鑲以寬幅綠邊,渾身彎彎曲曲,煞是……有貨……誘惑?


    呸呸呸,是成熟、練達婉麗、綽約多姿……文盲!鄙視你。


    咱三觀正、誌向明,努力做一個合格的接班人!像這種腐朽的封建炮彈,怎麽可能砸中自己……裹上糖……糖衣,也不行……可能扒了糖,還是衣?效果是不是會好一些……呢。


    話說,“紅配綠,醜的哭”,這定律用在那女子身上,不靈。


    看來任何規矩的執行效果,還是得因人而異。


    那女子瞟見文呈如老僧入定,目光宛若遊魚,全然沒個定準。


    便收起調笑,扭頭對跟在身後的陳氏說道:“小鵅小豨在西屋罷?”


    早已是滿臉羞紅了的陳氏,糯糯地應了一聲,領著寧娘子入西屋收拾打扮去了。


    漢代女子的地位並不低。


    天子娶寡婦都不稀奇,娶迴家還當個寶。你說一個光棍娶到寡婦算是燒高香了,人家天子會缺女人還是缺男人?


    不男不女的更不缺,當今天子他爹桓帝與張讓,不就非常緊密……親密麽。


    大將軍梁冀,與三公比肩的人物……實際上是踩著三公的人物,照樣怕他老婆孫壽。


    梁冀獨攬朝綱,官員上任之前,必拜梁大將軍,否則……嫩死你!


    梁冀牛不牛?大將軍府,園林府邸十裏寬廣;


    他老婆孫壽,就在大將軍府對門開發項目,府邸園林,寬廣十裏。


    老娘不靠你個大將軍,照樣買地當開發商,咋滴!


    由此可見,漢代女性的地位,與後世女性相比起來,絲毫不差。


    文呈等啊等啊,歸家時還趴在院牆上看螞蟻搬家的太陽,它終於看膩了,又跑到樹梢上去看麻雀夫婦吵嘴。


    西屋裏麵的倆娘們兒,還在那邊窸窸窣窣、竊竊私語、蕩笑兮兮……文呈猛然醒悟過來:自己穿了,那是意外,由不得自己;可是自己嘴賤,答應陪娘們兒逛街……這就是屬於自己作死了


    ……這個領悟,好痛。


    直至文呈昏昏欲睡、都與周公行過了親臉蛋禮,正同周公進行更進一步,親切友好、坦誠而深入的交流;


    雙方就當前的朝廷局勢,廣泛地交換了意見。


    文呈表示:自己地位卑微,不方便對中樞進行評論;


    周公大度地揮手:無妨,天下興亡文呈你也有責,言者無罪嘛!廣開言路但說無妨。


    最後,周公進行了總結性的發言。


    周公指出:作為一個大漢子民,我們應當緊……靠!那娘們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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