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劉勝停頓了一下,看著楊真臉上那不斷變換、逐漸蒼白的臉龐,還有左側臉頰上的一道傷疤,笑了笑繼續說道:“而在二十年前,楊真再次承蒙貴人相助,被任命前往天津衛擔任正九品主簿一職。


    但不知因何緣故,楊真在從京師前往天津衛的途中,先是在一個驛站休息的時候,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那是一個雨夜,一夥神秘的黑衣人突然闖入驛站,見人就殺,一時間驛站內血雨腥風。


    楊真還算機敏,見勢不好,立刻跑到驛站的後牆,偷偷地從驛站的狗洞鑽出,逃了出去。


    但是楊真不清楚的是,這些黑衣人的目標正是他本人。


    楊真滿心驚恐,在雨夜中狂奔,泥水濺濕了他的衣衫。


    等他跑到天津城不遠處,一個名叫野林坡的地方,確信身後再無人追趕,他才停下腳步,靠著一棵大樹大口喘氣,短暫的休息片刻。


    但是,就是因為這短暫的休息,楊真最終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劉勝看著腳步踉蹌,扶著石桌,不自覺往迴退的楊真,語氣嘲諷的繼續說道:“可是,奇怪的是,這位明明已經在二十多年前就已死去的楊真,卻成功的到達了天津衛,並順利的通過驗證,擔任了正九品的主簿一職。


    而且,這一幹,就在主簿的任上,幹了二十餘年!


    楊主簿,你說,這奇怪不奇怪啊?


    楊假!楊主簿!”


    楊真--或者說楊假,此刻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他的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哆哆嗦嗦地開口道:“大人…… 您…… 您講得這個故事真有趣哈?什麽楊假,小的根本不認得!……” 話雖如此,可他那顫抖的聲線和慌亂的眼神,已然將他的心虛展露無遺。


    劉勝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步步緊逼道:“不認得?哼,錦衣衛早已將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你根本就不是楊真,你是他的堂弟楊假!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以為你能將過去的罪孽掩埋得幹幹淨淨?


    當年在野林坡,你偶然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楊真,見他身上帶著赴任的公文、印信,貪念頓起。


    你竟全然不顧兄弟情義,任由楊真在痛苦中死去,而後冒名頂替,奔赴天津衛。楊假!你說!是不是這樣!”


    楊假被劉勝這一逼迫,嚇得後退一步,卻因為腿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看著不斷逼近的劉勝,楊假不斷地在地上蹬著腿往後退。


    退了一段距離,眼見劉勝離他越來越近,楊假最終不再掙紮,而是崩潰的喊道:“是!是我殺了他!但是,那又怎樣?!


    憑什麽?憑什麽他比我先出生?憑什麽他從小從小就事事比我強,處處壓我一頭?


    從兒時起,我便活在楊真的陰影之下,無論我如何努力,長輩們眼中隻有他的優秀,旁人提起我也總是與他作比較,仿佛我隻是他的附庸。


    長輩喜歡他、師長喜歡他也就罷了,甚至我一直暗中喜歡的小娟,竟然也喜歡他,憑什麽?!啊?你說憑什麽?!我哪點比楊真差了?!


    我倆長相一樣,學問也不相上下,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隻看到他的好?而無視我的存在?!


    別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有貴人相助,他哪裏能通過歲貢的方式進入國子監?你可知道他進入國子監以後,我是怎麽被縣裏的人對待的?


    那些曾經與我稱兄道弟的玩伴,一夜之間全變了嘴臉,對我指指點點,言語中滿是不屑:“你看看人家楊真,再看看你自己,同樣的出身,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走在街巷,縣裏鄉親們的目光仿佛也帶著刺,刺得我渾身難受,我走到哪兒,都對我指指點點。


    甚至,就連學堂裏的先生,也不再正眼瞧我。


    從楊真進入國子監以後,授課時但凡提及優秀範例,必是楊真之名,好似我從未在他門下刻苦研習過一般。


    我心中的不甘與憤恨,如野草般瘋狂生長。


    每一個難眠之夜,我都在想,憑什麽他能一步登天,平步青雲,而我卻要在這泥沼中苦苦掙紮?這樣,我怎能甘心!


    我終日苦苦煎熬!


    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希望!


    我終於等到了一個取楊真而代之的機會!


    你可知這楊真,其實是個忘恩負義之徒?!


    他當初是憑的什麽進的國子監?憑的什麽被任命為天津衛正九品的主簿?還不是有貴人相助麽?


    但是,當這名貴人派人去找楊真,要求楊真為他做一些事情的時候,楊真卻說了“大人之恩,楊某銘記於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若要我違背良心、罔顧國法,此事斷不可為。” 這一句屁話!


    那貴人派出的人,當場便惱羞成怒,拂袖而去。


    那貴人原以為楊真既受了他的提攜,必定會對他言聽計從,萬沒料到會得到這般迴應。


    你說說,這楊真是不是傻?是不是忘恩負義之徒?!


    就在我飽受煎熬,痛苦不堪的時候。


    幸運終於眷顧了我!


    那名貴人找上了我,你不知道,當時我那個激動啊,我恨不得給他舔鞋子!”說到這兒的時候,楊假整個人都興奮得微微顫抖,臉上泛著異樣的紅光,眼睛裏閃爍著病態的渴望。


    “貴人站在我麵前,上下打量著我,雖說眼中透著審視,可我哪顧得上這些。


    他微微皺眉開口說道:“你就是楊假?你倒是長得跟你堂哥楊真一樣!


    哼,你那堂哥楊真不識好歹,枉我對他悉心栽培,給他大好前程,他卻不領情,關鍵時刻卻悖逆我意,不識抬舉。


    倒是你,看著機靈,若你能替我辦成一事,往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當時我一聽這話,沒有任何猶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把頭磕得砰砰直響,嘴裏忙不迭地迴道:“小人願為貴人肝腦塗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哪怕上刀山下油鍋,隻要貴人一聲令下,絕無二話!”


    說到這兒的時候,劉勝和一眾親衛看向楊假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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