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正彥坐在車上,手機還通著電話。


    他望著對麵越野車上的男人,目光驀然沉了下來:


    “我車上的炸彈,是假的?”


    沒錯,對麵車上的人,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教授,他此時,戴著一黑色的口罩。


    哪怕是隻露出一雙淩厲涔寒的眼眸,他還是一眼就將其認出。


    他乘坐的那輛車,達兩噸多重,當下開出來,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果然,下秒,油門啟動的轟鳴聲驟然響起。


    井上正彥內心愈發震驚。


    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難不成,他來真的!


    隨著越野車緩緩行駛,井上正彥手機裏也傳出了葉景潤透著冷諷的聲音:


    “現在發現,未免已經有些晚了。”


    炸彈的確是假的,但這根本不是問題,因為用來詐他,已經綽綽有餘。


    井上正彥聞言,臉色鐵青一片。


    他若是早點發現炸彈是假的,人早已逃出他們的視線之外了!


    但偏偏,他信了那個瘋子教授的話。


    倘若車上有炸彈,葉景潤絕不會開越野車出來想撞他,除非想大家一起死。


    眼下,看著已經啟動油門,越野車迅速撞過來。


    井上正彥立刻向後退車,但他的速度還是比不上對方的加速。


    終於——


    “砰!”


    越野車猛得撞上井上的車,將車子擠壓到和牆壁之間。


    伴隨著安全氣囊驟然彈出,井上正彥的身體也受到猛烈的重創。


    雨幕下,越野車亮起了車燈,像是一頭黑色咆哮的野獸。


    越野車再次退後,一道修長的男人身影從車上下來。


    他走到了井上正彥近乎報廢的車子前,打開了車門,俯身將他從裏麵殘暴的拖了出來。


    井上正彥還有些意識,睜開眼視線朦朧的望著他。


    “葉景潤……”


    “砰!”


    葉景潤一拳狠狠砸了下去。


    “你知道自己有多麽該死麽?你千不該,萬不該在我的地盤上,動我的人!”


    鮮血飛濺出來,在空中劃過。


    葉景潤語氣冷沉,說出的話卻極為富有力量。


    不僅是為了容卿,還有因他而死掉的,白叔。


    他不是精心安排了一場車禍嗎?


    那自己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葉景潤衝著他的麵部,一拳又一拳的揮下,似要將這段時間爆發的怒火千百倍的討迴來!


    終於,在井上正彥滿臉紫青、鮮血從鼻子裏隱隱流出來的時候,叢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老葉!可以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


    葉景潤眼底是早已不再壓製的瘋魔,唿吸紊亂著,胸口也在劇烈的起伏。


    最後起身的時候,他抓住了地上之人的一隻腳,在地上拖著進了廢棄工廠內。


    地麵所經之處,留下一連串醒目的紅色血痕。


    葉景潤:“將他關起來。”


    叢野問:“沒問題,不過後麵是什麽計劃?”


    說話間,他很有眼力見的遞給了他一張帕子。


    葉景潤接過來,一邊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每一根手指上的血跡,一邊麵無表情的道:


    “聯係森口組織的會長,井上正彥是他們組織的人,更是他的兒子,我想,他應該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子,死在異國他鄉。”


    森口組織,在日國遍布著許多產業,不論是中醫、還是中高端服飾等。


    坐在那個位置的會長,自然也不會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但錯就錯在,他們輕敵了。


    葉景潤更不是簡單的人物,無論是從個人能力、還是家族以及整個更深層次的背景上。


    他的背後牽動的產業太多,經濟規模不可估量,從下遊到上遊提供了多少就業崗位。


    更別提還無條件的對農業科技進行資金反哺。


    這樣的人物,根本動不起。


    ……


    容卿身體恢複好了一些後,這才將自己出車禍的事情告訴了燕堂靜、以及她弟。


    他們二人是在不同時間分別趕過來的。


    祁遇傍晚抵達的時候,就看見他姐靠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正在和燕堂靜說著話,她的臉上還帶著笑,似乎沒有什麽大事的樣子。


    “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好端端的就被車撞了?真的沒事?沒有斷胳膊斷腿吧?”


    祁遇臉上滿是匪夷所思。


    容卿順手就將旁邊櫃子上的一瓶水砸了過去,咬牙道:


    “你小子就不能說點我愛聽的?”


    祁遇一把接住,盯著她看了又看:


    “……行吧,看你還能動手,那應該是問題不大。”


    容卿忍不住給他一記白眼。


    燕堂靜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在收到容卿車禍消息的時候,她內心是震驚的,整個人都嚇壞了,哪怕容卿說沒事了,她還是立刻趕過去。


    直到到了醫院看到她臉色不錯,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麽大礙的樣子,她一顆緊緊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同時,也不容置喙的決定,晚上她留下來陪床。


    這也是,容卿想要的。


    出事這兩天,堂叔一直陪著她,即便是到了晚上,他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容卿不想這樣。


    想讓他迴去休息,或者去工作,做什麽都好,就是不要一直守著她。


    畢竟,他又不是,葉景潤。


    說到葉景潤……


    容卿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悵然。


    在他離開之後,就沒再給她發過任何一條消息。


    她給他發的消息,他也沒有迴複。


    她知道,他很忙。


    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


    但她依舊忍不住有些多想、擔心。


    晚上。


    在容卿的再三勸說下,陸靳離開了。


    但還是派了不少人守在醫院,同時,這裏也有葉景潤安排的人。


    陸靳走後,醫生將她的尿管撤了,她終於可以去洗手間解決這些問題,活得有了尊嚴一些。


    深夜。


    容卿緩緩睜開眼。


    白天睡得有些太多了,晚上反而沒那麽困。


    而且她一閉上眼,不知為何,做的總是噩夢。


    讓她精神緊張,睡得很累。


    之前是夢見自己被人追殺,最近夢到的,則是葉景潤滿身鮮血、站在一堆死人之中的模樣。


    身上的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眼神很冷,很無情,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死神。


    她不願意她的愛人,沾染那些。


    但幸好,隻是夢。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夜裏輕微的響起,容卿在緩緩起身,下床中。


    哪怕燕堂靜在這裏守夜,但她不想叫醒她。


    隻是上個廁所而已,她自己可以。


    洗手間在vip病房的門口旁邊,她緩緩走過去的時候,能隱約聽到門外保鏢的說話聲。


    不過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步伐沉穩,一步步靠近她的房門。


    容卿羽睫輕顫了下,手已經落在了洗手間的門框上。


    她沒有立刻進去。


    因為她冥冥之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仿佛,外麵風塵仆仆出現的人,就是她想見的人。


    可隨後,腳步在她的房門前停住了,他沒有進來。


    門外的保鏢也噤聲了,一言不發。


    容卿站在那裏,內心不可自控的浮現疑慮。


    門外的人,是葉景潤嗎?


    他為何,不進來?


    ……


    門外走廊裏,站著的男人,身影筆挺頎長。


    不過他像是剛從什麽充滿了肅殺之氣的地方迴來,身上還透著些未退散的戾氣。


    望著他的到來,陸靳安排的人上來低聲道:


    “葉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陸總臨走時囑咐過,讓您最好不要再來打擾她,相信您是一個遵守承諾之人。”


    是的,深夜的來人,的確是葉景潤。


    眼下,他聽到這一番話,在走廊裏定定的站了良久,黑色的身影幾乎都要和黑夜融為一體,在霧氣彌漫的夜裏,他的麵孔透著些蒼冷的白。


    從現在開始,就再也不要來打擾了麽……?


    心髒像是在被僵硬的攪動,痛感迅速的蔓延,逐漸令他的手指都跟著麻木。


    病房內。


    容卿怎麽都沒等到人進來,心累了,失望了,自己先進洗手間。


    隻是她的身子還沒怎麽恢複好,到底是比較虛弱的,她扶著門框進去的時候,門突然晃動了下,她整個人也有些沒站穩——


    “啊!”


    容卿連忙扶住旁邊的牆壁,這才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不過也因為這猝不及防的動作,有些牽扯到了傷口,令她臉色白了些。


    她這動靜一傳來,所有人都有了反應。


    病房的門驟然被打開,一抹修長的身影闖了進來:“容卿!容卿!?”


    再熟悉不過的男人聲音傳來,充斥著急切和擔心。


    燕堂靜也豁然驚醒。


    容卿:“我,我在這……”


    隨著她虛弱的聲音傳來,葉景潤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容卿正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捂著傷口處,或許是因為疼痛,她臉色沒了血色,整個人看起來虛弱又憔悴。


    葉景潤望著這一幕,有那麽一瞬間,他整個人的心都快碎了。


    冷銳的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也瞬間紅了眼眶。


    他立刻走了進來,扶住了她的身子,握著她的手,給予她強有力的支撐,聲音低啞的道:


    “來,小心一些,我幫你…”


    容卿還是有些難為情,對他道:“……我沒事,你先出去吧……”


    葉景潤則沒有迴應。


    他緘默著,睫毛都不顫一下,自顧自的繼續幫她,絲毫沒有想要出去的意思。


    在他內心裏,他的確早已不在乎這些。


    但容卿在乎。


    燕堂靜這會兒進來了,她看出了容卿為難,主動幫忙,葉景潤這才勉強同意離開。


    ……


    等容卿再出來的時候,葉景潤還在門口站著,望著她的目光,隱忍又克製,諸多情緒揉雜在一起,令她有些看不透。


    燕堂靜很識趣,對葉景潤道:


    “葉教授,卿卿很想你,你多陪她一會兒吧。”


    這話落下,門外陸靳的人視線看了過來,葉景潤目光涔涔的掃過去,對方直接被逼退。


    燕堂靜關好門,將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


    容卿還想慢吞吞走迴去,葉景潤卻上前動作輕柔的抱起她,放迴了床上。


    容卿靠在他的身上,聞到了他身上的冷肅的、以及淡淡的血腥氣息。


    她:“葉景潤,你沒有受傷,對嗎?”


    葉景潤鼻息間淡淡嗯了聲:“受傷,是那些傷害了你的人才有的報應。”


    容卿在他肩頭蹭了蹭,一時間溫順的像個小貓咪:


    “……那就好,我之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你身上好多血,我不知道是你的,還是別人的,我在夢裏很害怕……”


    葉景潤說不出話來,眼底滿是痛楚和疼惜。


    她自己傷痕累累,卻還在時時刻刻為他擔心,甚至是擔心到做噩夢。


    這樣麻煩重重的他,真的適合,生活在她的身邊嗎?


    葉景潤:“不怕,我就在你身邊,讓你好好睡……”


    容卿則將身子往一側挪了挪,聲音還有些虛弱的道:


    “你和我躺在一起好嗎,我想在你懷裏睡……還有,葉景潤,我今天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都沒有迴複我……我差點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葉景潤的心髒倏的被刺痛了下。


    最後,他起身褪下了外衣,擱置在椅子上,清皎的月光下,映出了他眼眶裏彌漫的濕潤霧氣。


    “不要多想,睡吧。”


    他在她的身邊側躺下,輕輕的將她纖瘦的身子攬入懷裏。


    修長的大手,落在她的後背上,像哄個孩子那般,輕輕的拍著,一下,又一下。


    容卿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尋求著那一份難得的溫暖和安全感。


    終於能安心的睡去。


    葉景潤則是沒有睡,感受著夜晚的靜謐,感受著她在他懷裏的氣息和溫度,似乎很想將這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在此定格。


    容卿無法預知這一晚、這一瞬間的價值,直到有一天,這一晚,成為她的迴憶。


    ……


    日國。


    水木茂大道。


    一偌大的溫泉澡堂子裏,水霧繚繞。


    隨著隱入霧氣之中,看到前方有一赤著後背的身影靠在溫泉池子的邊緣處,雙手臂舒展的搭在池邊。


    他有著滿背的紋身,梳著大背頭,兩鬢有些白發,眼角有延伸的皺紋,旁邊跪著兩個穿著和服的女人,拿著白色的濕潤毛巾,幫他擦拭著身體。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手裏拿著一個盒子。


    走到溫泉池裏的中年男人麵前,他恭恭敬敬的用日語道:


    “會長,這是從華國那邊來的東西,以少爺之名。”


    被稱為會長的男人沒有迴頭,隻是漫不經心的抬起了手。


    盒子立刻放在了他的手中。


    會長接過盒子,靜默的看了一瞬,隨後緩緩打開。


    裏麵,一根血淋漓的手指,就這樣映入了眼簾。


    旁邊穿著和服的女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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