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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嚼著碎紙,一邊側目而視。嘴裏想喊人,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張口。榮長寧看著她,心裏也開始迴味去從前。


    人說除惡務盡,明知道人不是什麽好胚子卻還有輕饒一命,留到最後到底要害了自己。


    生母離綰兒的信條,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榮芯,你告訴我。”榮長寧蹲在她麵前,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抬起榮芯止不住發抖的下巴:“真金白銀送進晉王府……是不是你,唆使榮蘅叫他的媳婦誆我去海慧寺,趁機綁我迴來?”


    “……”


    榮芯不說也不要緊,榮長寧的心裏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華服之上鮮亮的衣領,衣領邊的金絲閃出的光與榮芯的膽怯極為不符。她跪在地上哀求:“二姐,放過我。我保證以後叫蘅兒聽話,他在也不會再和殿下往來!絕不給二姐夫添堵。”


    榮長寧那雙和徐雲翹一模一樣的桃花眼,手起,刀落。


    滾燙的鮮血從榮芯的脖頸噴湧出來,濺到榮長寧的臉上。與此同時,密室的大門也被從外麵打開,光亮鑽進密室正打在榮長寧的眼前。


    她看到白楚熤手持長劍架著晉王,他看到榮長寧渾身是血身後一片狼藉。


    他推開蕭祁禤一手提著劍一手將人抱緊懷裏,原本還鐵青的臉瞬間被失而複得的恐懼侵襲,他輕聲問:“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榮長寧搖搖頭:“還好你來得及時。”


    “走,咱們迴家。”


    說著白楚熤一手拉過榮長寧朝門前走,剛走到前院便見一隊身披金甲的人推開鐵騎營衝進院子,領頭的頭戴玄色高帽抬手亮出令牌:“皇城司。”


    白楚熤下意識將榮長寧拉到自己身後,擋在那人麵前。


    “聖上口諭:明武侯私調鐵騎營入城,即刻羈押。”


    人剛要動手,薑安拔刀帶著鐵騎營欲攔在前麵。


    皇城司指揮使明大人不緊不慢的朝白楚熤拱拱手:“侯爺,皇城司的人,您也要攔嗎?”


    榮長寧輕輕捏著白楚熤的衣角,正想要如何說辭,門外又來了一隊人,離怨甩開青灰色的鬥篷翻身下馬,帶著身後隻帶了七八個人擋在白楚熤麵前,舉起了一塊令牌亮在所有人麵前:“中門司。聖上有命,速召晉王明武侯梁平郡主入宮麵聖。”


    今日的晉王府無比熱鬧,裏裏外外輕騎鐵騎圍了七八層,鐵騎營皇城司中門司都僵持在門前,從榮長寧失蹤不過兩個時辰,聖上一前一後兩道口諭,街上的人想要去看看熱鬧卻又不敢。


    就見門裏走出來的榮長寧渾身血跡駭人極了,躲在遠處的老婦趕緊捂住小孫女的眼睛。


    不知道的人以為誰對榮長寧下了毒手,不禁疑惑:“那是梁平郡主?怎麽成了這幅模樣?!”


    “人在海慧寺走丟了。”一邊挑了兩擔棗的人迴到:“明武侯府的人在長街上找了好幾通,沒想到竟在晉王府。”


    “這是被打的?”


    “你瞧那郡主自己走出來的,估摸著沒受什麽罪……”


    話還沒說完,隔著一條街的榮長寧忽而轉眼,雙眸放出精銳寒光且泛著一股逼人的綠光,活像是一頭隨時要撲上去吃人的狼,叫人毛骨悚然再不敢多看一眼,趕緊倉惶逃走。


    原本隻要暗戳戳的將榮長寧留在府上,悄沒聲的將事情給辦了就算萬事大吉,卻不想這對夫妻,有一個差點拆了王府一個差點將後院的人殺幹淨,居然還有人將事情直接捅到了皇帝的麵前。


    他雖雲淡風輕,心裏卻總也不能安寧,盤算了一路到了父皇麵前要如何說辭。可過了軒轅門到了紫宸殿麵對龍椅上父皇淩厲的眼神,他還是沒有算到自己要如何脫身。


    這會蕭祁禤的心裏,真是恨透了榮芯。


    看到稟若寒霜的榮長寧,發絲淩亂的散在耳畔,皇帝不禁心生不忍:“長寧這是怎麽了?”


    榮長寧大拜:“迴陛下,長寧被晉王府的人擄走,藏在密室裏用刑,為自保失手殺了人。中門司皇城司傳得急,沒來得及梳洗衝撞了聖駕,陛下恕罪。”番薯


    “晉王府……”皇帝轉眼看向蕭祁禤:“擄走長寧做什麽?”


    “迴稟父皇!”蕭祁禤悶著頭唇角微抖,隻擠出了一句:“兒臣納了個貴妾,是長寧表妹的庶妹,聽說先前在娘家的時候……”


    “晉王殿下!”跪在一旁的榮長寧忽而抬起了頭,冷漠的看向蕭祁禤:“到陛下麵前何不肯說實話?還想顛倒是非指鹿為馬?!”


    紫宸殿端茶的小太監聽了當即跪倒地上,生怕榮長寧的出言不遜觸怒龍顏。


    榮長寧昂著臉看向皇帝:“既然殿下提到了榮芯,不如也說說,我庶弟榮蘅送進晉王府的幾箱金子吧。無論是榮府兄弟鬩牆之禍,還是晉王狼子野心,索性今日都說個幹脆吧?”


    “榮長寧!你莫要仗著父皇寵愛就口出狂言!”蕭祁禤抬手指向榮長寧,白楚熤幽幽說到:“晉王殿下不敢對峙?何故衝著我夫人喊?”


    皇帝一甩手裏的佛珠,張開眼皮揉了揉眉心很是疲遝:“紫宸殿上吵來吵去,你們可還有我眼裏可還有朕?”


    榮長寧聽過轉眼與白楚熤對視一眼,又看看離怨,最後還是離怨稽首大拜:“迴陛下,臣又本啟奏。”


    皇帝一揚手,示意離怨繼續說。


    “前不久明武侯七出穹關戰玉蒲,屢戰屢勝斬殺敵軍主帥,眼看便要耗盡敵方糧草敵軍將要攻入大漠腹地兵臨普若城的時候,奄奄一息的玉蒲兵馬居然又死灰複燃了。臣得知,百寧侯榮川五子榮蘅在穹關一帶又自己的商隊,這些商隊常年去往普若城也就是玉蒲族的王城,帶著中原的絲綢茶葉瓷器販賣,換些獸皮寶石之類的稀罕玩意迴來。就在晉王殿下納榮家四女為妾後,這支商隊就更為活躍。他們的糧草從哪裏來?用來換糧草的金銀玉器又是哪來?怕不是榮蘅早早藏在大漠裏的吧?”


    說罷離怨迴頭看向蕭祁禤:“北塞開戰之前,那隻商隊所有人都慘遭橫禍,所幸家父遊曆奉陽,偶遇有人求救便出手救下其中一人,此刻人證已在皇城中門司靜聽發落。”


    “離大人真有趣,榮五做事與我何幹?”蕭祁禤嘴硬的迴問:“到底都姓榮,就不能是榮長寧做的嗎?就不能是白楚熤有反心?廢太子時,白侯的嫌疑又是何時真正洗幹淨的?!私帶鐵騎營入皇城,怕更是居心叵測。”


    離怨並不與理會,繼續說到:“九皇子降生時正值隆冬,天寒地凍和貴妃滑了腳早產。當時宮裏接生的喜婆與管事姑姑這些年都已被送出宮去,就連太醫署請脈醫官都被送出皇城,這些人到了老家不久便病逝。活下來的也就隻有和貴妃從北塞帶到宮裏來的隨嫁侍女,臣在去往穹關和談事便將其帶迴了皇城一直留在離府。追其根本是因為和貴妃腹中胎兒本不是早產,而是足足待了十月才降生。如今也在中門司聽候發落。”


    聽到這,蕭祁禤的後脊生出了冷汗。離怨怎麽可能找到那些人?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些人帶進皇城送到中門司?


    於是蕭祁禤再忍不住伸手指向離怨:“你胡說八道!”


    榮長寧的臉上突然漾出了笑:“殿下覺得,離大人在胡說八道什麽?”


    “……”蕭祁禤被反問得有些語塞,差點說漏了嘴:“你敢質疑九皇子身份?!你們這群人才是狼子野心巧舌如簧,是不是想編排一出大戲給父皇看?我已經是個獨臂的皇子,一輩子望到了頭也不過是為父皇鞠躬盡瘁!你們到底要把我逼到何處?”


    明眼人都看出了蕭祁禤的心虛,何況是龍椅之上洞悉天下的九五之尊?


    根本用不著四個人在大殿之上爭吵不休辯來辯去,隻要派人審查此案,一切便也都清明了。


    遂白楚熤榮長寧離怨三個人,一句廢話都不多說。


    上了年歲的皇帝坐在上麵,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麽,盤算什麽,將會如何處置這些人。


    但白楚熤清楚,將皇室恥辱掀扯出來兩個皇子遭受質疑,若是真沒查出什麽來,是要叫天下人恥笑的。到了最後,說不準聖上會以其餘三人身家性命泄憤。


    於是白楚熤拱手:“陛下,臣以白氏一門上下榮辱相求,徹查此案!告慰征北未歸將士的英靈。給奉陽商隊十八人過世的醫官喜婆以公道。至於臣求妻心切,私調鐵騎營進城的罪過,臣甘願受罰。”


    “加上鐵騎營,這看起來是三件案。”皇帝緊盯著地上蕭祁禤問:“怎麽查?”


    離怨看到聖上有所動搖,即刻說到:“臣薦一人,定能不偏不私秉公辦案。”


    “誰?”


    “朝臣元伯卿。”


    “元伯卿,元嵩。”皇帝點點頭,眼裏看似筋疲力竭,心裏卻已經生了怒:“那就查吧。即刻關押榮蘅,明武侯夫婦禁足侯府不準踏出半步。至於你……”


    皇帝眼神剛一瞟到蕭祁禤,蕭祁禤知覺自己的心都忘記了跳動,等了好一會才等到了一句:“押入大牢,和祁禛關一間。”


    聽到這句話,蕭祁禤終於徹底絕望。將自己和廢太子關在一間牢房,這意味著什麽?


    想必所有人都清楚,父皇已經不相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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