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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搖搖對視默不作聲,小冬看看榮長寧再看看甫玉,也算是明白昨日榮苓為何突然消失。


    她沒有逃走,而是被擄走,被換了一種更殘忍的方式赴死。


    “你做的?”榮長寧問,甫玉也不與否認:“是。”


    “為什麽?”


    “她惹得你不開心,讓你落淚了。”


    榮長寧難以置信的顰蹙起眉頭:“父親已經決意處死她了,這一切又和甫先生有什麽關係呢?”


    “榮川的裁決,我並不滿意。你的淚水,是他們用更大的代價也換不迴來的。而這一切屬實與我無關,但我做的一切也與你無關。”


    “那你來做什麽?”


    香爐生煙其狀如遊龍,隔在兩人之間叫彼此都變得有些朦朧,難以揣測。


    “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是我做的。不想你這個時候,還要為榮家奔忙。”甫玉放下茶盞,合著雙手放在案桌上,身子微微前傾,盡力的想要將榮長寧看得更加清楚些:“翠雲樓的事我替你做,藏香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就別輕易粘上不幹淨的東西。見過榮六小姐的人,我會問藏香閣要個單子來,一個都不會活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要對翠雲樓動手?你監視我?”


    “暗麵的事我來做,別自己動手。隻要我活一日,你的手就必須是幹淨的。”甫玉望著榮長寧,那張嚴肅的臉看起來真的熟悉,仿佛看到了當初的姐姐披著紅紗在朝自己笑。


    而對於榮長寧來講,甫玉的赤心相待,更叫她覺得不安。


    “好好待在府上,別再到處亂走,我走了。”說完甫玉起身自顧自朝門外去,並不等著人來送客。


    走出侯府的時候,甫玉迴眼朝裏望了望,一直侯在角落的暗衛本想上前,偏是這時候離府的人也來了,甫玉見了手指微動,角落裏的人盡數守在了眼底,眼看著甫玉先走,自己翻牆走瓦進去要打探消息。


    門房見了是離家來人趕緊上前迎,來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瞟了下侯府門裏的屋簷,將手上的心遞給門房:“勞煩小哥親手交給你家主母,叫夫人看完莫要與人聲張,和從前一樣收拾了便是。”


    門房接過信收在懷裏而後揖手:“離大人放心。”


    小哥還禮:“有勞。”


    到底是離怨更懂榮長寧,知道此刻她心裏一定念著白楚熤。於是叫人送來了穹關捷報,還告訴榮長寧,就快有辦法叫白楚熤迴來了。


    信上的字像是一陣陣春風,吹散了榮長寧這幾日的陰霾。隻是離怨提到毛坡嶺,倒是叫榮長寧感到一絲不安。


    原來這陣子離怨翻遍奇書,終於找到了那朵名叫‘燼蠱’的紅花。


    這種源於南疆的奇花不止看起來嬌豔欲滴難以捉摸,它的養法與用途更是令人咂舌驚恐不已。


    因為它生於未滿周歲的嬰孩眼睛裏……


    毛坡嶺下神神道道的鬼市不過是個幌子,前去求財的人都會用自家的未滿周歲的孩子來換。


    就像荀敬岐看到的那樣,那些孩子被順著水流送到山穀中去,眼睛裏被滴進花種,放養在小到不能翻身的棺材裏,花隨著禁錮其中的孩子一同生長。


    而那些神婆本也沒什麽能耐,不過是經手傳話,那些商賈的生意盡是有人暗中折了本錢照顧上去的。由此看來,那地方也就沒什麽玄乎的,根本就是故弄玄虛。


    也因為這些商賈盡是自願用自己的孩子去與神婆做交易,而他們也信了神婆說的,稚童心淨是替他們的父母潛心求神,成人後便會留在神主坐下修行。


    如此,便也沒有人去告官更沒有人發難。


    那神婆看上了榮長寧肚子裏的孩子,定然也是打的這個注意。


    這些用嬰孩屍骨養育起來的花慎人又血腥,它的用途更是叫人不忍唏噓。北塞掀起的那場奪走上千將士的疫病,白楚熠所處的險境,大抵要拜謝此花。


    疫病不會無端而起,離怨揣測的一種可能,便是有人下毒。這種揣測並非空穴來風,因為想要調製此毒,這株燼蠱花的花粉便是最重要的一味藥。


    因此榮長寧的心裏也燃起了希望,隻要離怨將此大惡行徑稟明聖上,聖上必然著手討之。再拿到調製毒藥的方子,便有機會奏請聖上調迴明武侯,蕩平毛坡嶺。


    盡管這隻是離怨的一個打算,但是想到白楚熤能迴來榮長寧還是高興了很久。


    ……


    榮苓過世,百寧侯府沒有辦白事,過了三五日,才給榮苓發喪。為了掩人耳目,吹打幾聲還是必要的。


    府上的人又怕榮薺聽了不舒坦,便又將她送去了明武侯府,與榮長寧同住。榮長寧便命人在竹苑裏收拾出一間房。


    一切照舊,隻是榮薺沒有那麽活潑了。


    聽著外邊傳來琴聲幽咽,小冬暗自歎了口氣,榮長寧握著賬冊抬眼與之對視。女生


    “六小姐彈了一整日了。”


    “她願意彈就彈去,你跟著歎什麽氣?”


    “……明日十五元宵節了,荀小公子差人過來問,能不能帶六小姐逛燈會。”


    榮長寧一抬眼:“都十五了?”


    小冬點點頭,榮長寧起身推開窗子,看著月亮真就圓了。可這月亮越是圓,榮長寧的心裏越是空,心想著離怨為何還沒動靜。


    小冬拿過披風披在榮長寧身上:“從過年府上便開始忙一直忙到了現在,主母看著那些下人東奔西走也都看習慣了,便也不知道明日就是元宵節。”


    榮長寧沒有吭聲,隻望著月亮,她猜想著,此時白楚熤也一定想要迴家吧?便塞苦地,定凍得人手腳皸裂麵如刀刮。


    想到這榮長寧不忍又歎了口氣:“皇城裏越是熱鬧,我心裏越不是滋味。”


    林姑姑一邊收拾案幾上的冊子,一邊迴答:“若無侯爺戍邊,皇城裏怎麽會有這繁盛景象?三房大公子私開鐵礦的事風頭也快過去了,說不準今年就迴來了。”


    榮長寧沒有吭聲,反正這皇城裏沒有白楚熤一樣的歡騰熱鬧,這天下沒有白楚熤也一樣按部就班,隻有榮長寧沒了白楚熤會心灰意懶。


    輕撫自己的肚子,榮長寧笑了下:“看來是趕不上了。”


    第二日下午,荀敬岐早早來府上尋榮薺,榮薺卻左右推脫怎麽也不肯去。於是荀敬岐便坐在外麵,聽琴聲中的疾風攪雪風過樹隙還有潮漲潮退。


    明武侯府的大門緊閉,外麵竹編的飛龍伏虎,木壘的走馬甲兵。太史令站在鍾樓上,點氣沾了油的藤條,火舌隨著風順著藤條跑下去,點亮了整個皇城。


    戰舞聲剛過,榮長寧便準備歇下了,卻怎麽都沒有想到外邊居然鬧了起來,嘈雜聲愈來愈近,擾得人不能清寧。榮長寧剛想起身掀開帷帳問話,小冬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身後還跟著抱著白疾的奶娘,一掀開簾子便喊:“主母!可不好了!”


    “怎麽了?”


    “長街起火了!聽說鐵騎營和禁衛軍都混進了刺客,直奔八皇子去了。現在外麵亂做一團。”


    “婆婆呢?”


    “婆婆帶著家奴在外麵部署,剛差人傳話,叫主母不要出去走動,老夫人已經安置好了。”


    榮長寧撩了簾子朝窗外看,火已經燒紅了半邊天:“這把火怕就是賊人放的,薺兒還睡著?”


    “六小姐將墊子塞進衣服裏,板著主母的模樣朝老夫人院裏去了。”


    榮長寧愣住,看來榮薺也知道今晚多兇險:“怎麽不攔著她?!”


    “六小姐不聲不響的就走了,下人以為是主母。”


    “分不清人也分不清高矮嗎?!榮薺那麽小的身量都辨認不出來,你們一個個都睡糊塗了?!”


    “主母莫惱!”小秋趕緊解釋:“我們隻是怕了,怕這個時候有人趁亂對長房不利。或許隻是咱們多想了,那賊人根本無心侯府呢?”


    “去叫侍衛,務必死守老夫人,老夫人和六小姐出半點差錯,就都等著一起陪葬吧。”


    “是。”


    府上人最為擔心的,莫過於賊人無處藏匿,亂入了明武侯府,或是火勢太猛燒到了這邊來。


    可這兩種災禍,都沒有找上明武侯府的門。風雖大,卻在火燒向這邊的時候及時止住。長街上大小店鋪無一幸免,就連獅子樓也被燒了一半去。


    昨日的恢弘大氣,今日就便生得處處煙灰。鐵騎營到處查探清點,還沒等找出刺客來,朝堂上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聖上斥責鐵騎營統領章恪,離怨連帶著毛坡嶺一事請求身上調迴明武侯。


    風往北吹,自然會遇到幾棵勁草。離怨的話一放出來,便有人奮起反駁,斥責白氏私開鐵礦,抓著白楚熤與廢太子的關係借題發揮。


    離怨卻始終都是摔碎笏板也要白楚熤迴城的模樣,唇槍舌劍搏了幾個來迴,三皇子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本以為刺殺八皇子萬無一失,可怎麽都沒有想到竟叫離怨鑽了空子,在找到刺客前便緊抓鐵騎營的過失死活不放。


    荀敬岐的父親一散朝便迴家直嚷嚷頭痛,得知是因為白楚熤的事,趕緊跑去明武侯府告訴榮長寧。


    “師母,盡管這件事在朝堂上還沒有定論,但總歸是有希望的。”


    榮長寧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點頭:“不錯,這樣看來,昨日大火倒是幫了咱們一把。”


    話音剛落,前堂便來人叫榮長寧:“主母,莫少監來了。”


    宮中少監此時到訪,莫不是來傳消息的?榮長寧趕緊起身要朝前去迎,剛走出沒幾步突然停下,小冬見她神色不對便問一句:“主母怎麽了?”


    榮長寧緊握著她的手:“叫穩婆……去叫穩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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