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丹藥不賣。”


    花滿樓的臉色黯然了,那樣子就像一個瞬間風幹枯萎的殘花,萎靡的失去了所有色彩。


    陸小鳳也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喉嚨裏像吞了顆鴨蛋。


    誰知江明的下一句話就將兩人瞬間從深淵又拉迴到了雲端。


    “因為我白送。”


    他說的十分淡然輕易,那模樣就好像送出的真的隻是一顆普通的糖豆.


    這一夜,京城裏的很多人都沒有睡。因為他們找陸小鳳找了整整一夜。從城東找到城西,又從城南找到了城北。


    來來迴迴,循環往複,不知道多少家客棧青樓的門檻都被踏破了,甚至連好幾間破廟的門都被推爛了。


    以至於後來,京城的每一家客棧青樓門口都掛了塊牌子,上麵用鬥大的字寫著一句話,此地沒有陸小鳳。


    除了這些找緞帶的江湖人士,還有一些人也是徹夜難眠。


    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些青樓客棧的掌櫃小二,幾乎每一刻都有十幾個江湖人士上門詢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四條眉毛的人,他們哪能睡得著。


    第二種就是街邊賣餛飩宵夜的小攤販,這些江湖人士走了一夜,當然會餓肚子,餓肚子就要吃飯。


    所以隻這一天晚上,他們就賺了比平日裏還多幾十倍的收入。


    許多人已經把陸小鳳當做了財神爺,這一夜過後,甚至有些人還把四條眉毛畫在了自家的招牌上,希望能財源廣進。當然,這是後話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找了一夜的武林人士才漸漸抵不住困意,慢慢開始各找地方打起了盹,街麵上這才漸漸恢複了平靜。


    可就在這個時候,浩大的京城裏,忽然又多了幾條人影。


    第一條身影當然是被他們找了一晚上的陸小鳳,他身上還有好幾條緞帶沒發,當然不能一直在花園裏躲清閑。


    對於發緞帶的事情,江明給他支了個妙招。


    “好啊,我看你往哪跑。”


    明明應該東躲西藏的陸小鳳卻大叫一聲,嚇住了一個正打算啃饅頭的人。


    看樣子,本該被人找的人,卻忽然變成了找人的人。


    那啃饅頭的人翻了個白眼,冷冷的說道。


    “和尚又沒有惹你,更沒有犯王法,你找和尚做什麽?”


    陸小鳳遞出幾條緞帶,笑著眨了眨眼睛。


    “我想用手裏的緞帶換和尚的饅頭。”


    老實和尚沒有伸手,而是很肯定的答複道。


    “不換。”


    陸小鳳倒是並不氣餒,隻是裝作很惋惜的樣子。


    “那我就隻好去給人講些故事了。”


    “什麽故事?”


    陸小鳳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一個看似老實其實不老實的和尚逛妓院的故事。”


    隨即他又哈哈大笑捂著肚子說道。


    “高僧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而名妓卻是做一天鍾,撞一天的和尚,豈非是絕配。”


    陸小鳳已經笑得彎了腰,老實和尚卻已氣得發了呆,呆呆的怔了半天,才歎息著說道。


    “我佛慈悲,為什麽要叫我遇到陸小鳳這麽個煞星,豈非比惹上麻煩還麻煩。”


    說完他就把饅頭塞到了陸小鳳手裏,同時抽下他肩上的緞帶掉頭就走。


    “別忘了把其中一條交給木道人,一條交給遼東大俠百裏長青。”


    老實和尚頭也不迴,腳下走的更快了,就好像有人在用鞭子抽他一般。


    ......


    就在陸小鳳甩掉麻煩之後,在京城的另一處角落,第二條身影出現了。


    那是一個容貌俊俏,神采風流的瀟灑少年,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柳葉般的彎眉下,一雙桃花眼更是含情脈脈。


    “啟稟海棠大人,所有密探全部已經就位,都埋伏在了紫禁城中。”


    在那少年身旁,一個身穿侍衛服飾的人雙手抱拳,神態十分恭敬。


    “很好,今晚十分重要,吩咐下去,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旦收到神候的號令,就立刻現身。”


    “遵命。”


    那侍衛猛力點頭,隨即領命而去。看他一路小跑的樣子,顯然對這命令十分重視。


    就在那侍衛走後,另一個身穿青藍色布袍的人從一旁的巷子裏走了出來。


    看他臉色通紅酒氣衝天,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可他竟似仍覺得不夠,反而還繼續拎著一個酒葫蘆往嘴裏灌酒。


    “張進酒,今晚進大內觀戰的人身份都查清楚了麽?”


    麵對上官海棠的問題,那酒鬼又灌了一口酒,才慢慢悠悠的說道。


    “隻查到了幾個人的身份。”


    “為什麽?”


    “因為緞帶還沒發完。”


    上官海棠無奈的歎了口氣,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現在能確定的人是誰?”


    張進酒打了個酒隔,仍是不緊不慢的說出了幾個名字。


    “老實和尚,木道人,陸小鳳,花滿樓,百裏長青,司空摘星,還有一個應該是江明。”


    “江明?”


    上官海棠微微一愣,似乎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


    畢竟這些名字裏的其他任何一人無一不是武功高強的高手,而江明似乎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說書人。


    “你確定江明也會去?”


    “不確定。”


    張進酒搖了搖頭。


    “隻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肯定也會去觀看這場決戰。”


    上官海棠不說話了,畢竟她還是非常相信張進酒的直覺。既然這個天下第一莊的第一神探如此說,自然就會有他的道理。


    “繼續去查,隻要決鬥沒開始,有任何進展都立刻向我匯報。”


    張進酒點點頭,拎著酒壺轉身就離開了。


    “這個江明。。。到底什麽來頭?難道他也是個高手?”


    上官海棠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她隻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


    在一間茶館靠窗的位置上,江明正慢慢的品著茶。在他的對麵,黃蓉、阿朱和王語嫣等人正充滿好奇的看著他。


    過了好半天,還是阿朱先忍不住好奇,開口打破了沉默。


    “公子,您來這裏做什麽?”


    “我在等緞帶。”


    “緞帶?緞帶不是在陸大俠那裏嗎?”


    江明搖了搖頭。


    “我在等的不是他的緞帶,是別人的。”


    “別人的?”


    就在她們正好奇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窗外的宅邸門口。


    “在這等我一下。”


    江明放下茶杯,起身就要往樓下走去。


    “明哥哥,你要去幹什麽呀?”


    對於黃蓉的追問,江明迴頭一笑,淡淡的說道。


    “去搶門票。”


    停在茶樓對麵宅邸門口的馬車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稀奇,和京城裏常見的馬車並無不同。


    但馬車裏的人似乎很特別,馬車的車簾微微掀開,一個身穿太監服飾的人伸手遞出了一個木盒。


    “告訴他們,這就是入城的憑證,讓他們盡快做好準備。”


    接過木盒的黑衫漢子低聲嗯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幽深的宅邸。


    馬車揚塵而去,小巷子裏又恢複了安靜,似乎無人注意到有一個瀟灑的身影翻牆躍進了大宅的院子。


    “上頭吩咐下來了,要我們扮成江湖人士,憑這些緞帶入宮。”


    “若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出現變數或者結束的太快,我們就要趁機製造混亂拖延時間。”


    宅邸內,那個黑衫漢子手持裝有緞帶的木盒,正向著一眾死士轉達著任務的內容。


    這些人或帶鬥笠,或披兜帽,讓人看不清麵目。若是偽裝成武林高手進入大內,確實是再方便不過。


    “準備好了咱們就出發上路。”


    那黑衫漢子打開木盒,便要將緞帶分發下去。


    “你們確實該上路了,不過不是去紫禁城。”


    忽然一個聲音突兀的從院落中響起,江明手持折扇,慢慢的走出院牆的陰影中。


    “各位該去的是黃泉地府,在下已經準備好送你們上路了。”


    “就憑你一個?”


    為首的黑衫漢子似乎十分不屑,畢竟在場這麽多人,最低也是個宗師中期的高手,僅憑一個人想要殺光他們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江明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雖然憑我一個就夠了,不過似乎來的不止我一個人。”


    話音未落,另外兩道嬌俏動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院落之中。


    “給各位介紹一下,這兩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移花宮邀月宮主和憐星宮主。”


    “今天來這裏的就我們三個,各位要是想找人廝殺最好趕緊自己選擇對手,選對了能慢點死,選錯了就隻能死的快些。”


    江明的話剛說完,院內的死士就已經選好了動手的對象。


    無一例外,所有人都是奔著江明去的。


    “唉,我就知道會這樣。”


    江明無奈的閉上了眼睛,仿佛認命一般。


    就在那些人打算將他亂刀分屍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他的袖子似乎動了一下。


    九枚飛劍自他袖中激射而出。


    院落之內,除了憐星和邀月兩人,誰也沒能看清這飛劍的軌跡。


    “緞帶到手了,咱們可以撤了。”


    再次睜開眼睛的江明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那黑衫漢子的身邊,他輕輕伸手,穩穩接住了差點落地的木盒。


    直到三人離開之後,院子裏才成片響起了屍體倒下的聲音


    大明王朝的都城京師共有整整二十個城門,被稱作內九外七皇城四,也就是內城有九個,外城七個,而大內皇宮則隻有四個城門。


    單說這外城的七個城門,每個城門的作用便大不相同。


    例如朝陽門主要負責走運送漕糧的糧車,阜成門是京西煤礦運煤入京的通道,安定門和德勝門則隻有軍隊出征和班師迴京時才會打開。


    這些各具職責的城門中,若論恢弘氣派,則當屬京城唯一的正門,正陽門。


    此門取意聖主當陽,日至中天,萬國瞻仰的含義,既是京城門戶所在,也是各國使臣入朝進貢的通道。


    此時正值黃昏,幾道人影陸續來到了正陽門下,準備由此進入京城。


    第一道身影,是個神情堅毅的少年,這樣的少年江湖上雖然很多,但腰間懸著一把破鐵片一樣長劍的卻隻有一個。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飛劍客阿飛。


    而在他身旁,是一個神情落拓的中年人,雖然手不離酒壺,但是步子輕盈步伐穩健。就算沒有亮出飛刀,隻怕也已經有人認出他就是小李探花李尋歡.


    抬頭看了一眼巍峨雄偉的城門,李尋歡歎息一聲,心中感慨萬千。


    十多年前,他曾經意氣風發,由此門入城科舉,誓要考個狀元迴家。


    幾年之後,不習官場的他憤然辭官,也是由此門離開,轉身走進了江湖。


    十幾年過去了,他已經老了,也變了很多。可這城門卻好像絲毫未改,仍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


    隻是看上去既不像十幾年前入京時那般的恢弘氣魄,又不太像十年之前離開時那樣的灰暗沉悶。


    其實門還是那個門,從來不曾變過,改變的隻是他的心情而已。


    “大哥?”


    看著愣神的李尋歡,阿飛輕喚一聲,將他從迴憶裏拉了迴來。


    “沒事,我們進去吧。江先生想必已經在等我們了!”


    李尋歡自嘲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和阿飛一起慢慢的走入城門。


    在他們入城之後沒多久,又有一個人來到了城門口。


    那是個白須青袍的暮年老人,雖然神氣抑鬱,臉如金紙,可眉眼間仍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竟然像劍一樣銳利。若是有高明劍客在此,隻需一見便能知道,此人必定是個絕世劍客。


    “老頭,你一大把年紀了,從哪來,來京城幹什麽?”


    也許是此人太過奇怪,居然引起了守門士兵的好奇。幾個士兵便走過來攔住去路,想要盤問此人的來曆。


    “老夫姓風,從華山來,此來京師隻是為了看一場曠世劍絕。”


    那老人頭不抬眼不動,似乎有些懶得理會這幾個人。?


    “看決鬥,哈哈哈哈,就你這潦倒落拓的模樣,難道也是個高手?”


    聽到老人的話,幾個士兵都紛紛嘲笑起來。畢竟看這老人衣衫破舊,麵相窮酸,怎麽看也不像個武林名宿。


    這些守門士兵看慣了過往來人,往往最是勢力,眼看這老人似乎沒什麽來曆,便想要再戲弄一番,哪知剛要開口,卻忽然像被卡住喉嚨一樣沒了動靜。


    “幾位,可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一眾士兵驚恐的吞了口唾沫,竟一齊奮力搖頭。


    “那老夫可以過去了麽。”


    “請。。。您老請便。。。”


    唿的一下,這些士兵一齊向後退開,竟然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因為此刻,當這些士兵和那老人雙目對視之後,都是心生恐懼,無比膽寒。


    尤其是當那老人心中憤怒,不加掩飾的時候。非隻武林高手能察覺異狀,就連不會武功的人也能知道這人必定不好惹。


    所以這些士兵才會如此前倨後恭,嚇得跟見了老虎的兔子一樣。


    老人入城之後沒過多久,又有兩個纖細的身影徑直由城門進入,出現在了京師的街道。


    其中一個毫無疑問是個容貌出眾的美豔女子,而另一個人雖是男裝打扮,可看背影卻怎麽也像是個女人。


    這一對又像姐弟又像姐妹的組合,毫無疑問正是東方不敗和楊蓮亭。


    “教主,根據教眾傳來的消息,似乎想要入大內觀戰,必須得有一種變色緞帶作為憑證。”


    “緞帶?”


    東方不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去哪裏能弄到?”


    “本來應該是由陸小鳳負責發放的,但據說現在已經交到了老實和尚手裏。”


    楊蓮亭看了看手裏的飛鴿傳書,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而且根據消息,似乎老實和尚已經將這些緞帶發的差不多了。”


    “是麽,那我們就去找老實和尚。”


    “可是教主,若是他不肯給該怎麽辦?”


    東方不敗冷笑一聲,手裏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出現了一根繡花針。


    “它若不是不肯給,那我就送他一針。”


    就在兩人氣衝衝正尋找老實和尚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影自牆角轉出。


    “賣緞帶咯,兩位,要買緞帶麽。”


    聽到這聲音,東方不敗和楊蓮亭齊齊一愣。


    再定睛一看,眼前出現的這個人竟然是之前在同福客棧見過的江明。


    “先生不說書,怎麽改賣緞帶了?”


    看到江明出現在這裏,東方不敗以袖掩口,忍不住莞爾一笑。


    不知道為什麽,對於這個說書人,她隻覺得充滿了興趣和好奇。


    此人雖然神秘莫測,總有驚人之舉,但平日行事又灑脫不羈,經常妙趣橫生。


    因此就連她也不由得對此人的事情變得十分留意,甚至有些著迷。


    “最近說書的日子還沒到,出來搞點副業。畢竟現在緞帶生意最好賣,不做可惜了。”


    江明俏皮的眨了眨眼,有些玩笑的說道。


    “這我倒是好奇了,究竟這緞帶生意有多好做,居然能讓先生也轉行了。”


    江明笑著扇了扇折扇,微微側頭道。


    “倒也沒有多好賣,不過五十萬兩一條而已。”


    “什麽緞帶這麽貴?居然五十萬兩?”


    楊蓮亭冷哼一聲,隨即又冷笑道。


    “閣下就算不做綢緞生意,想必也應該知道五十萬兩銀子已足夠賣上幾車緞帶了,就算那緞帶是金子做的,恐怕也不值這個價。”


    “緞帶雖不是金子做的,但卻比金子還要值錢。”


    江明淡然一笑,仍是不緊不慢的說道。


    “因為這緞帶可以讓人進入大內,觀看今晚的決鬥。”


    江明雖然說的輕巧,但聽在東方不敗和楊蓮亭的耳中卻如同驚雷。


    “這緞帶你怎麽會有?”


    楊蓮亭厲聲質問,似乎認為江明是在誆她。


    江明並未迴答,而是反問道。


    “和尚都能有,我為什麽不能?”


    “可和尚的緞帶是陸小鳳給的,你的又是從哪來的?”


    這句話仍是楊蓮亭問的。


    “也許是買來的,也許是誆來的,也說不準是搶來的。”


    江明玩味的看著她們兩人。


    “畢竟這緞帶既然能到和尚手裏,自然也可以到我的手裏。”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找老實和尚?”


    這迴是東方不敗發問了,她雖然一向沒有看輕江明,但卻仍沒想到他居然如此料事如神。


    “這其實並不難猜。”


    江明歎了口氣。


    “畢竟我知道你們也是為了今夜的決鬥而來,而根據現在的消息,想要緞帶,就必須得找老實和尚。”


    “而且我還猜測,老實和尚若是不肯給的話,隻怕老實和尚就真的成為一個永遠老實的和尚了。”


    這話說得一點不錯,一個死人豈非會永遠的老實下去。


    “那麽你這緞帶是想賣給我?”


    東方不敗輕笑一聲,白皙的雙手柔若無骨,從袖子裏輕輕探出。


    手裏並沒有繡花針。


    “可惜我們可沒那麽多錢。”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缺錢。”


    江明笑的很坦然。


    “這兩條緞帶我是白送的。”


    “如此做生意,那你豈不是賠了本?”


    東方不敗眨了眨眼睛,秀美的睫毛下閃過一絲疑惑,而後便是滿滿的好奇。


    “賠本是肯定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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