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珝一怔。


    尚未來得及說什麽,四個侍衛全都閃進了車廂。


    四人的身手雖不如他,但如今他身有重傷與劇毒,又被一個莫名奇妙的女子壓著……


    可以這麽說,他們毫不費力地將他手上的匕首給奪了去。


    “公子,您如今可是有妻室的人。”寒風說教式的口吻再度起來。


    “滾。”


    陸承珝涼涼吐出一個字。


    為防止自家公子用旁的利刃自殺,驚雷將車壁上掛著的寶劍給取了。


    四人這才出了車廂。


    陸承珝無語至極。


    往後仰著脖頸,涼涼與懷裏的少女又道:“滾,沒聽見?”


    說了多少遍,未經準許不能靠近他。


    她怎麽就聽不懂人話?


    “我,我腿麻手麻,整個人麻了。”


    蘇心瑜仰著頭,唇瓣囁喏。


    她一條腿往後撐著,另一條腿曲著,呈奇怪的箭步姿勢,為的就是盡量不貼著他。


    也不坐到他的腿上。


    可問題是她沒坐到他腿上,下巴卻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整個人隻有下巴與腳尖有著力點。


    不光腿麻了,整個人都麻了。


    壓根起不來。


    就差摔了。


    “起開。”


    男子嗓音冷寒。


    蘇心瑜咬了牙,抬高的胳膊緩緩擱下,想在他肩頭借力,轉念一想縮了手,雙手撐在了車壁上。


    乍然被一個少女壁咚。


    兩人的距離又近得過分。


    陸承珝麵色乍青乍紅,喉結不自知地滾動兩下。


    蘇心瑜正要在車壁借力起身,就這一刻,男子先一步抓了她的後領子,一把將她拎去了側麵的軟墊上。


    “啟程。”


    他下了令。


    “咱們去尋賀郎中的師父麽?”


    “迴京。”


    與其尋醫浪費時間,還不如早些尋到仇人。


    眾人麵麵相覷。


    對於一個剛剛自殺未遂之人所下命令,他們壓根不敢反駁。即便此刻已是用午飯的時辰,誰都不敢吱聲。


    陸炎策更是不敢與堂兄同車,乖覺坐去了後頭車上。


    好在裴行舟給了不少幹糧,路上大家也不至於餓了肚子。


    一路上,蘇心瑜偷偷觀察陸承珝。


    本就是張冷臉,如今瞧著愈發的冷,似沒了繼續生活下去的欲望。


    她是真怕他啊,也想與陸炎策一般躲去後車。


    可自己在沒逃離之前,命運與他相關,無奈隻好一直守著他。


    車行至下午,陸承珝終於下令原地歇息片刻。


    見他下車,蘇心瑜便也下車。


    跟著他去到江邊。


    江麵寬寬,水流湍急。


    她心裏一慌,此人莫不是要跳江輕生?


    瞧江水洶湧湍急的程度,浪頭比之被水匪劫道那晚的過猶之而無不及。


    他若跳下去,須臾間就不見了蹤影。即便風雨雷電四人的水性再好,將他救起時,他早該沒了命。


    而她又不會遊水。


    即便會,他那麽大個人,她也抓不住他。


    陸承珝一直沿著江邊行走,奈何身後總跟著個尾巴。


    “蘇心瑜。”


    “夫君,我在。”


    “離我遠點。”


    “我想跟著你。”


    男子一噎,實在是無語了,咬牙切齒道:“我去方便,你也跟著?”


    輪到蘇心瑜一噎了。


    “這是你身為國公府公子能說的話?”


    “不是你逼的麽?”


    一直跟著他。


    有這麽好跟?


    蘇心瑜環視周圍,指著不遠處一間茅草屋:“那許是茅廁,你快去吧,我等著你。”


    說罷,轉身。


    陸承珝沒動。


    望著江麵好一片刻,提步迴了車上。


    見他走了,她急忙跟上去:“你不去方便麽?”


    男子嗓音泠泠:“蘇心瑜,男人說什麽你都信,怎麽那麽好騙?”


    她扯了扯唇角與他笑。


    心裏罵他百十遍。


    重新迴到車上,馬車繼續前行。


    傍晚,兩輛馬車進了驛館。


    去到客房時,蘇心瑜發現陸承珝就站在驛館院中的井旁,探頭瞧著裏頭黑魆魆的井水發呆。


    他這般,她心頭懼意越來越甚,連忙悄然與風雨雷電四人商議。


    “你們公子中午想抹脖子,下午想跳江,此刻想投井,我一個人實在瞧不住他。夜裏睡覺時,你們兩個兩個輪流值守,可以嗎?”


    “少夫人,我們聽你的。”


    四人應下。


    如此車行兩日,眾人迴到京城陸家時,已心身皆疲。


    一迴到清風居,陸承珝便將自己關在房中。


    老夫人與三夫人得知他迴來,派人來傳,他不去見他們,無奈她們傳了蘇心瑜過去。


    錦華堂。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三夫人坐在下首。


    蘇心瑜見了禮:“見過祖母,見過母親。”


    老夫人頷了頷首,直接問:“丫頭,承珝不來,是因慶州尋醫失敗?”


    蘇心瑜坦誠:“迴祖母,郎中是尋到了,就是與先前太醫診斷一般,也是束手無策。”


    柳氏也道:“承珝他該難受了,這段時日,心瑜你開解開解他。”


    “我知道了,母親。”蘇心瑜應下。


    不敢說陸承珝這一路迴來想尋死之事。


    她怕一說,不僅陸承珝被限製了自由,她的自由程度大抵更小了,約莫連清風居都出不了。


    老夫人拿出一份請帖:“心情不好,就出去散散心。這是太子府送來的冬日宴請帖,過幾日,你隨承珝出門罷。”


    “是,祖母。”


    蘇心瑜雙手接下請帖,出了錦華堂。


    迴去清風居路上,竟迎麵碰到了陸硯書。


    “心瑜。”他行至她身側,“你我婚約作廢並非我能決定。”


    “都過去了,不必再說。”


    蘇心瑜快走幾步,與他保持距離。


    陸硯書卻是加快了步履:“我與沐寶霞也並非你想的那般。”


    “我想的哪般?”


    蘇心瑜駐足,笑了。


    她壓根沒多想。


    就那次親眼見到他們你儂我儂的模樣,還有什麽好想的?


    陸硯書也停了腳步:“沐寶霞隻是讓我教她寫字……”


    “此事與我沒了關係,真的不用再說,我夫君還在清風居等著我,失陪了。”


    她頷首致意,抬步又走。


    哪裏想到陸硯書還是跟著:“老五此行迴來不見人影,可是尋醫無果?”


    見她沒迴答,他又道:“老五這身體情況確實難,你跟在他身旁想必更難。心瑜,你若有難處,可與我來說。”


    蘇心瑜再度止步,麵上一笑。


    見她終於肯對自己笑,陸硯書臉上也漸漸浮現笑意。


    沒想到她含笑道:“六弟,我如今是你五嫂,你如此喚我名字怕是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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