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說來話長。”


    陸湛抬手示意小夫妻落座。


    裴沛珊支走候在飯廳的下人,這才道:“三嫂身體不是很好,那段時日每天以淚洗麵,你的婚事就交給了咱們其他幾位夫人來負責。”


    陸承珝頷了頷首。


    裴沛珊輕聲道:“那日,原本打算讓你的堂兄弟替你拜堂的,你前麵四位兄長皆已婚,代你拜堂不便。我們就打算在未婚的幾位公子裏選一個,硯書與你同歲,最為合適。”


    聞言,陸承珝俊眉微蹙。


    蘇心瑜也是一怔:“那後來呢?”


    “不想四嫂竭力反對。反對的理由她也說了,說心瑜與硯書原有婚約,婚約已然作廢。如今兩人若一起拜堂,雖然是替代的,說起來又算個什麽事。”裴沛珊歎息,“我們想想也對。”


    陸炎策插嘴:“老六自個也不願意,大伯母問他了,我看到他搖頭拒絕。”


    “你這孩子。”


    裴沛珊掃了兒子一眼。


    陸炎策嘴快:“事情就落到老七頭上,老七嫡母生母也都反對。說老六不願意,他們也不願意,他們主要嫌晦氣。”


    裴沛珊在兒子背上拍了一記:“你這嘴啊!”


    “我又沒說錯。”陸炎策嘟囔一句,“那個時候的老五你啊,是真可憐,我是想幫你拜堂來著,可伯母們嫌我年紀小。”


    裴沛珊連連搖頭,剜了自個兒子一眼,眸光看向陸承珝:“四嫂便提議讓承珝你自己來拜堂。我當時反對了,畢竟你幾日未醒,身上傷勢嚴重。”


    “可我人微言輕,她們也不聽我的。”


    “二嫂說了句,說城西也有人衝喜,新郎站都站不穩了,讓他自個拜堂後,竟能行走自如了。”


    “大嫂便下了決定要你自個來。”


    裴沛珊長長歎息一聲:“事情便是這麽個事情,承珝你知道便可,切莫說是我說與你聽的。”


    “五嬸放心。”陸承珝道。


    “好在承珝終於醒來。”陸湛笑了笑,“來,咱們吃蟹,高興些。”


    裴沛珊起身,親自從邊桌抽屜內取了幾套吃蟹的工具出來。


    每人一套。


    陸湛陸承珝叔侄倆動作一致地開始用工具拆蟹。


    “斯文人,你們都是斯文人。”陸炎策咕噥一句,直接用手剝。


    裴沛珊搖首,將加了生薑沫的醬醋挪到蘇心瑜跟前,而後自己也用工具拆蟹吃蟹。


    陸炎策一手半隻蟹,一口啃了,望向蘇心瑜:“你看我,吃得快吧?”


    蘇心瑜笑了笑:“嬸嬸,我想直接用手剝可以吧?”


    “自是可以。”裴沛珊又掃兒子一眼,“你把你嫂嫂帶壞了。”


    “那不是,我也喜歡這樣吃。”


    蘇心瑜利索地剝蟹,吃肉,隻用一雙筷子就能將蟹肉吃得幹幹淨淨。


    “你比我厲害啊!”


    陸炎策不禁朝她豎起沾了蟹黃的大拇指。


    “彼此彼此。”蘇心瑜吃得滿足,眼眸笑得彎起。


    陸承珝不經意一瞥,就看她那張芙蓉麵上掛著純真的笑意,纖細白嫩的手指在蟹殼上翻飛。


    眨眼的功夫,他們在座五人跟前堆的蟹殼就數她最高最多。


    說她是吃貨吧。


    拆蟹工具也沒見她用,大抵是不會用。


    說她不是吃貨吧。


    蟹殼吃得很幹淨,不似陸炎策就差囫圇吞了。


    一餐午膳下來,蘇心瑜吃得滿足,臨走時與陸湛裴沛珊道:“叔叔嬸嬸,我想打包帶走兩隻蟹,可以麽?”


    “帶走帶走,蟹多的是。”裴沛珊端了一盤過來,“還有沒煮的,要不要一並帶走?”


    “不用了,嬸嬸,我拿兩隻就夠了。”


    蘇心瑜展顏而笑,左手右手各從盤子裏拿了一隻蟹。


    出了璟竹院,陸承珝走得頗快。


    他不想與手上抓了蟹的她並肩而行。


    蘇心瑜見他隻片刻就把她甩下了,小跑著追上去:“你身體不好,就不能走得慢些?”


    男子睨向她手上的兩隻蟹,終於問出聲:“清風居少你吃的了?”


    真是頭疼。


    “那倒沒有。”蘇心瑜黛眉一挑,“你身上有傷,就不怕螃蟹吃下去,把你的傷口扒拉開?”


    “歪理。”男子冷聲,複又抬步。


    “小時候磕到碰到有了小傷口,嬤嬤總說不能吃蟹,不能蘸醬油,會留疤,蟹腿還會把傷口扒拉開,後來才知不對。”她快走幾步,去看他的眉眼,“你說好不好笑?”


    笑一個唄。


    男子一雙冷眸仍舊冷得過分。


    “不笑就不笑。”


    蘇心瑜抿唇嘀咕,見他仍舊走得快,她索性放慢了腳步,慢悠悠地踱步迴去。


    陸承珝早已在房中書卷榻上躺了片刻,才見蘇心瑜迴來。


    腳步一進庭院,她就對琴棋舉起手中的兩隻蟹:“喏,給你帶的。”


    “啊——”


    琴棋衝過去一把抱住了蘇心瑜,原地蹦了蹦:“小姐真好,時刻想著婢子!”


    “別蹦別蹦,等會蟹腳掉了。”


    蘇心瑜被她弄得很癢,咯咯地笑出聲。


    主屋內,陸承珝垂眸不看。


    摟摟抱抱。


    成何體統?


    --


    是夜。


    碧空月華靜,夜風起寒涼。


    蘇心瑜正準備就寢,不想房門口來了幾人。


    為首一人是婆母柳氏,她由孫媽媽扶著,身後跟著幾個婆子丫鬟。


    “心瑜。”柳氏麵容淡淡,“你來新房一趟,我有話與你們說。”


    蘇心瑜應聲,隨她們去了主屋新房。


    哪裏想到腳步一跨進去,就見婆母環視一周,指著書卷榻吩咐跟自己來的婆子丫鬟:“這張書卷榻先抬去偏房。”


    婆子丫鬟稱是,抬了書卷榻便走。


    “母親作何?”陸承珝不明所以。


    “孟家女告狀一事,我已有耳聞。旁人不清楚你們是如何相處的,為娘清楚。”


    分房而居的小夫妻,哪來的情趣半夜去賞月?


    柳氏退出新房,嗓音沉了下來:“把門窗全給我鎖上。”


    婆子丫鬟便七手八腳地將新房的門窗全都關上,並在外上了鎖。


    蘇心瑜傻眼。


    聽著落鎖的聲響,陸承珝按了按額角:“母親曾說不會做祖母那等行徑,今夜此舉過了。”


    “過了?”柳氏對內道,“為娘隻說不會像你祖母那般派人守著,並未說不會鎖了門窗。”


    陸承珝無言以對。


    柳氏又道:“鑰匙帶走了,休讓侍衛砸鎖,否則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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