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鶯歌神色一滯,終是把那點兒失望給收了起來,“將軍,隨我進來吧。”


    “好。”


    葉櫻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坊間,她坐到軟氈上,麵前的矮桌上擺滿了各式點心,可是她卻沒了半點兒心思。


    她約祁慕淵來蘇月閣其實隻是為了試探他,沒想到竟撞上那個江鶯歌。


    她端起麵前的一杯酒,直接仰頭而盡。


    話分兩處,江鶯歌將祁慕淵帶入自己的房間,追命守在外麵,左右張望。


    祁慕淵坐下身後,江鶯歌便從一旁的櫥櫃中拿出一封信件,她交到了祁慕淵手中,“將軍,這信我還未拆開來看。”


    祁慕淵接過信去,信箋字跡已然模糊,隻是句句駭人心神。


    他的手微微一顫,瞳孔不自覺張大,“怎麽是她……”


    江鶯歌:“將軍?”


    “這封信不可留下。”說完,祁慕淵直接將紙張拿到燭下燒成了灰燼。


    江鶯歌看著他晦暗的麵貌,不覺好奇,“將軍,信中究竟寫了什麽?”


    他抬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句詩——


    行雲早晚上巫陽。


    江鶯歌考慮須臾,立馬會意,緊緊捂住了嘴巴,“竟然……”


    “這件事情不可外傳,至於後續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的,你萬事小心,我先離開了。”


    江鶯歌看著祁慕淵急匆匆離開,再看向他那不合腳的靴子,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的,可最終還是壓了下去。


    說了又有什麽用呢?


    鞋子合不合腳,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追命看了一眼江鶯歌癡纏的目光,搖搖頭跟上祁慕淵,“將軍,鶯歌姑娘她……”


    祁慕淵抬手示意他停下,“不必多說了。”


    追命不再多言,慢慢將祁慕淵往蘇月閣外麵推。


    “迴去。”祁慕淵輕言。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追命多問了一句,“將軍你說什麽?”


    祁慕淵臉上有些無奈,“去找夫人,誰讓你把我推出來的。”


    一聽要去找葉櫻,追命臉上立馬沒了好色,可是主子的命令就是要無條件服從,他不得已而為之。


    此時的葉櫻早就灌了自己好幾碗酒,頭腦靡靡,斜靠在了軟榻之上。


    祁慕淵剛進來就瞥見了葉櫻臉上兩坨紅暈,心裏霎時一癢,想起了那晚伊人的羞臉龐。


    葉櫻聽到聲音,緩緩睜開迷蒙雙眸。


    她眨巴眨巴眼睛,忽而一個冷笑,“祁慕淵?”


    追命聞言,立馬說道:“夫人,你在外還是注意些吧,省得讓人抓了將軍的把柄。”


    祁慕淵臉上有了怒意,眼風掃了一下追命,“你先出去。”


    “將軍!”追命氣不過。


    “出去!”祁慕淵已然生氣,眼中的冰冷像是淬了毒,追命一下子噤聲,看了一眼無所謂的葉櫻才出去。


    房門扣上,祁慕淵來到葉櫻的麵前,再低頭看一眼她手旁的酒壇子,“喝不了這麽多酒,逞什麽能?”


    這話像是批評,又像是心疼,弄得葉櫻頭有些暈乎乎的。


    她扶著美人榻邊,慢慢坐直身體,臉上表情複雜,頭搖搖晃晃的,指著祁慕淵說,“一個,兩個,三個……四……四……”


    四還沒有說完,葉櫻就直接歪進了祁慕淵的懷中。


    一瞬間,他的心門像是被什麽東西強力撞開似的,裏麵撲通跳個不停。


    他微微一低眸,看到了葉櫻長而微卷的眼睫,似是翩翩起舞的蝶影。


    沒有忍住,手指慢慢伸出去,忽地,他的動作凝住。


    葉櫻的眼角滲出了一滴晶瑩,像是一顆碎玉緩緩滑落在臉頰。


    祁慕淵凝眸看向窗外,山雨欲來風滿樓,今夜這風怕是要止不住了。


    轎輦途經坎坷地麵,一個咯噔,葉櫻直接從醉夢中驚醒。


    再次迴神,她已置身馬車之中。


    “你醒了?”一記清越入心,葉櫻警惕看過去,隻見祁慕淵正拿眼看她。


    葉櫻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身子都朝裏躲了一躲。


    “你醉酒了,還吐了我一身,我何時許你喝酒的?”


    葉櫻一愣,隨後想起了什麽,立馬尷尬咬唇。


    喝酒真真誤事。


    “是我抱歉了。”


    “和我還道歉。”祁慕淵勾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要是覺得抱歉,給我繡個荷包,早前你沒嫁過來的時候我就聽說你繡藝了得,這麽久了也沒看你給我縫一個瞧瞧。”


    他怎麽知道的?


    說起來這刺繡的手藝,還是兒時借住舅母家中所學,舅母乃是江南有名的繡娘,閑時她便看著舅母繡花繡樣子,久而久之就學會了。


    “我的手藝可拿不出手。”葉櫻如芒刺在背,坐得不踏實,掀開簾子看向外麵。


    她微微蹙眉,“這是要去哪裏?”


    “你不是要迴葉府看嶽母嘛,送你迴來,你又喝了這麽多,怕是要被你爹數落了吧。”


    這麽一說,葉櫻立馬急眼:“我現在不能迴去。”


    “為何?”


    葉櫻猶豫著,最後一卸力,“我爹此前關了我,讓我不得出屋子,今日要不是與你有約在先,隻怕我也不會冒險出來了。”


    祁慕淵心中略微一動,隻是麵上依舊嬉皮笑臉,“是嗎?那為夫可真是感動至極。”


    “你放心,有我在嶽父不會罰你什麽的。”


    兩人之間視線粘滯,有什麽東西在其中波動,這時轎子忽然停下,追命在外說道:“將軍,葉府到了。”


    葉櫻轉瞬移開了視線,隻見祁慕淵從馬車上走下去,她還是跟了上去。


    祁慕淵站在馬車下,主動伸出手去,“下來。”


    這句話溫柔得如同今夜的風,搔得她心底浮起異樣。


    眸下的手並不白皙,甚至上頭還長滿了亂紋,可是在月光的映襯下卻顯得修長,宛若沒有雕刻過的璞玉。


    葉櫻緩緩將手放上,一瞬間自己的心連同人都被牽下了馬車。


    葉櫻站在門邊,看著祁慕淵的馬車離開視線才準備進府,剛走進去不久就瞅見了後院隱有紅光,再一細聞竟有灼燒的氣味。


    “不好!”


    她心底暗叫一聲,顧不上許多直往後院跑。


    還沒有跑到院門,就聽見了驚哭聲以及各種嘈雜,她一腳踢開了院門,被一股子濃煙嗆了鼻。


    “姑娘!”玲瓏從人群中跑來,似乎想要阻攔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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