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諶終於整合了鼓城附近的義軍的同時,斡離不的大軍,也終於下定決心要撤退了。


    實際上,在後路被切斷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撻懶就表示,一定要退了,而且現在就退,趁著宋軍才剛圍困槁城,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北上,有很大的可能性,大部分軍隊都能衝出去。


    甚至可以把常勝軍扔在這裏,讓他們阻擋宋兵的追擊,讓女真本部退卻。


    反正對於金國來說,常勝軍就是個附庸,丟掉也沒什麽可惜的。


    而常勝軍先降宋再叛宋,已經沒有後路的他們,必定會拚死抵抗,隻要告訴他們,一旦打通後路,燕京的大軍也會南下,讓他們有機會撤出來,常勝軍多半是會聽命的。


    然而斡離不卻不想這麽灰頭土臉的走。


    從軍事能力上來說,斡離不其實遠不如粘罕,尤其是在對大戰略的把控上,在金兵勢頭兇猛的時候,他這個缺陷倒無所謂,畢竟撻懶也是名將,他可以很好的彌補斡離不經驗不足戰略眼光不夠的缺陷。


    可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斡離不的缺陷,就暴露很多了。


    他開始猶豫。


    撻懶的提議很好,可是他又擔心宋人會用既往不咎來赦免常勝軍上下,瓦解他們的抵抗意誌,甚至收買常勝軍為前部追擊宋軍,又覺得既然大宋有親王和宰執在營中為質,似乎也可以通過談判來解決問題……


    所以抱著僥幸心理的斡離不,主動繼續開啟了和大宋朝廷的談判。


    大宋朝廷的反饋,倒是很快。


    不過這次他們沒派使者過來,而是直接讓金人的使者,帶去了一封國書,上麵寫了和談的要求。


    歸還燕京之地,交出常勝軍上下,西路軍退迴原地,東路軍集體繳械,然後被宋軍禮送出境,賠償大宋河北之地的損失,金五十萬兩,銀兩百萬兩,馬匹兩萬匹,牛羊若幹,宋金可繼續為友邦,宋皇趙桓與金皇吳乞賣約為兄弟,考慮到吳乞賣年長,所以吳乞賣可以是大哥。


    這樣的條件一送過去,別說是斡離不和兀術,就連撻懶也感到了無比的憤怒。


    這還怎麽談?


    雖然在大宋這邊看來是很合理的,可是對於起兵以來從無敗績,各種和談也占盡了便宜的金人來說,這樣的條件,簡直就不能忍!


    金銀不能忍,馬匹不能忍,牛羊更不能忍。


    至於最後一條……表麵上吳乞賣是大哥,似乎占了便宜,然而吳乞賣是阿骨打的兄弟,海上之盟的時候,和徽宗趙佶是平輩的,這平白就矮了一輩!


    這打的不是吳乞賣的臉,是整個大金國的屁股啊!


    當下兀術就跳出來,要求把趙九妹和張邦昌一同砍了,然後盡起大軍,和宋人拚個你死我活!


    這兩人當時甚至都已經被兀術派人拉到了大帳裏,準備直接就現場放血了。


    不過兀術這種舉動,卻被斡離不阻止了。


    斡離不這個金國二太子,比較年輕,也比較好色,同時脾氣也不是多麽的暴虐,所以在軍中有“菩薩太子”之稱。


    作為一個年輕人,斡離不對大宋的一些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加上趙構是親王,張邦昌是宰相,他覺得身份和自己算是對等,所以這段時間,他都沒事在和趙構張邦昌聊天,而為了保命,趙構和張邦昌也在盡力的奉迎他,告訴他各種好玩的事情……


    要知道雖然他們兩個在金營之中,可是作為汴梁城中當之無愧的狗大戶,他們讓手下去給斡離不弄點好吃好玩的來,還是很容易的。


    而斡離不這個二太子,立即就被花花世界給迷了眼。


    隻能說,金人沒什麽見識,他們也沒經受過什麽享受,趙構和張邦昌這種吃過見過的,稍微用點心,就能讓斡離不感受到從來沒有的快樂!


    畢竟斡離不知道什麽啊?他知道小廝的妙處嗎?


    他也就知道個霸王硬上弓。


    於是乎,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斡離不甚至開始認趙構和張邦昌為友了,在一次聊天中還告訴趙構,金國並沒有想要占據大宋的地方,隻是要金帛女子而已,就算打破了汴梁,也隻是要把反複無常調戲他們的趙桓帶走,把敢於出兵抵抗他們的趙諶給殺了,到時候,就算是立趙構為宋朝皇帝,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樣的交流,讓趙構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被斡離不立為皇帝,隻怕也很難立足,喜的是知道了金人的底線。


    隻不過斡離不說的讓他當皇帝,也太過遙遠,他在朝中毫無根基,這個時候也隻能和張邦昌抱團取暖,趙桓是太子登基,法理正得不能再正,而且趙諶也算是長大成人了,就算這兩父子都在抵抗金人的戰鬥中死了,他上麵還有好幾個哥哥呢。


    更何況,他爹還在江南……


    除非他爹蠢到跑迴汴梁,然後汴梁裏的趙家人被一鍋端,他才有機會名正言順的當大宋的皇帝。


    這怎麽可能呢?


    想到這裏,趙構自己都覺得好笑。


    不過和斡離不的友情,依舊不算是白建立的。


    在兀術準備幹掉他們之前,斡離不出來阻止了。


    “是宋廷無信義,他們兩個……應該不知情。”斡離不對兀術說。


    趙構也知道這個時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立即大聲道:“二太子說得是!構來貴軍這裏無非就是擔任人質!如果有意欺瞞,為何不早早告知貴軍?構與張相公,都是被官家和朝中那些大臣給坑了啊!”


    “康王,俺且問你,你怎麽說也是你們大宋皇帝的親弟弟,張相公也是大宋宰執,身份尊貴,如何會被人輕易拋出來當這個人質?”斡離不問道。


    提到這個問題,趙構也是滿腹委屈,他之前自告奮勇前來,除了知道自己這個老九就算不願意,也肯定是第一梯隊被送出來的——太上皇兒子多,不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他想的就是死中求生,想著金人勢大,和談多半能成,隻要哄好了金人的首領,到時候還能以和談功臣的身份迴到汴梁,為自己增加名聲,將來總歸有用!


    可是誰知道那個不起眼的侄兒這麽猛,一番操作之下,硬生生的讓這一路的金人進入了死地?


    金人全軍覆沒倒不打緊,可是他趙構的小命,也有了巨大的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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