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一如既往收下那人塞到手邊的紅包,然後,嚴詞拒絕再聽那人說的各種好話,不耐煩地推開他下樓梯。


    紅包至少有五塊吧?


    小護士低頭看自己灰撲撲的鞋子,即便成了鄉親眼中十分有出息,畢業後分配到京城的一員,她的日子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她隻是個拿死工資的小護士,上班受病人的氣,受醫生的氣,受護士長的氣……誰的氣都要受!


    這樣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繼續下去!


    也許她可以……


    小護士將幽深的目光投向纏著護士長的那人。


    *


    常老頭帶著身世可憐的小姑娘香蘭,先去澡堂洗了個澡,又翻出孫女的舊衣服給香蘭穿。


    這麽折騰下來,像個乞丐似的香蘭總算有了人樣。


    常老頭:“這才拿得出手,你要是想做我們家保姆,可不能像個乞丐似的!”


    香蘭恨不得磕頭道謝,也確實這麽做了。


    “常爺爺,您的大恩大德,香蘭永世難忘!”


    “你一個大活人給我磕頭,夭壽啊!”


    常老頭往旁邊跳開。


    “做人再窮都得有骨氣,哪能說跪就跪,跪多了膝蓋不值錢,以後沒人看得起你!”


    自從家人離世,寄人籬下後再也沒有聽過這麽掏心掏肺的暖心話,香蘭感動得熱淚盈眶。


    “爺爺,我一定幹好保姆這份活,將來等我有能力,我給你養老送終!”


    “誒呦,你這孩子亂說話,我還想多活幾年!”


    常老頭背手轉過身:“我有兒有女,用不著你這個外人養老送終,你就是想,我將來也沒家產分你!”


    這小姑娘說話還怪好聽!


    香蘭認真:“爺爺,我什麽都不要你的,我隻想給你養老送終,是你讓吃飽了飯!”


    唉,這話說的……


    常老頭聽了心疼,想也知道這孩子從小到大受了不少苦。


    他和在醫院裏心疼小護士的常婆子不愧是枕邊人,兩人都愛心泛濫。


    尤其是遇到和孫輩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那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


    在醫院附近的飯店常家人陪著吃過飯,認齊人,香蘭算是暫時留在常家了。


    吃完飯,香蘭看著桌上的殘羹剩飯,勤快地找來服務員準備打包。


    陳招娣動了動嘴唇,這已經剩不了多少,打包迴去也沒人吃啊!


    她用眼神示意周紅玉說點什麽,周紅玉說話好聽,這個可憐的小姑娘才不會覺得自尊心受損。


    這時,常美英好奇地問了下:“香蘭姐姐,我們家沒人吃這些,你要打包迴去自己吃嗎?”


    香蘭一愣,她傻了,沒見過世麵,常爺爺家請得起保姆就不可能吃這些剩下的湯湯水水。


    香蘭爽快一笑:“我吃,這些菜吃了還想吃第二遍!”


    常婆子點頭:“你這小姑娘和我老婆子一樣的愛好,行,既然你今晚開始給我陪床,那明天我們倆就吃這剩菜!”


    啊!


    有好玩的事不帶我!


    常美英異常積極:“奶奶,我明天早早的從育紅班迴來陪你,我也吃剩菜!”


    周紅玉嚴厲:“你早早的迴來?誰接你?我可沒空!”


    香蘭應道:“周姐,我有空,我去接美英過來。”


    周紅玉困惑:“香蘭,你認得路嗎?”


    香蘭笑道:“周姐,我從小記性就好,看一遍就能記住。”


    哇——


    陳招娣這個本來不是很喜歡香蘭的人都忍不住誇道:“香蘭,看來你還是被耽誤了,要是有條件你保準考上大學!”


    香蘭謙虛:“陳姐,我隻是記性好,離考大學還差的遠呢!”


    陳招娣咧嘴笑:“我們女人嘛找個好人家嫁了就行,考大學那都是男人的事!”


    站在角落的常華英忍不住皺眉。


    這些年看著大哥堅持複讀,她有時候忍不住在想,高考就那麽難嗎?如果她參加高考會是什麽樣子?


    可爸媽的態度又這麽封建……


    因著說的考大學,陳招娣對香蘭熱情許多。


    結完賬從飯館出來,陳招娣挽著香蘭胳膊走在前麵,她不斷問著香蘭以前喜歡吃什麽,記性這麽好,若是有空她抄一份出來給正在複讀的大兒子吃吃看。


    喜歡吃什麽?


    香蘭想不出來,親人去世後她寄人籬下,每天隻想著吃飽飯,隻要能填飽肚子都往嘴裏塞。


    因為陳招娣的熱情,香蘭好心說了幾種以前經常吃的野菜。


    陳招娣牢牢記在心裏,心想,等大兒子從外地迴來,這份秘方一定要讓孩子試一試,爭取早點考上大學,趕緊成家立業!


    晚上,香蘭要留在醫院陪床。


    常婆子不同意:“這可憐的孩子剛來家裏第一天,就陪著我住醫院,使不得啊!”


    常婆子心善,知道香蘭悲慘的身世,就開始在心疼這個可憐的孩子。


    香蘭笑道:“奶奶,你是嫌我幹活少、吃飯多嗎?如果我不留下來陪床,那真對不起今晚招待我的這頓飯。”


    常婆子愣了下,她出發點是好的,沒想到引起了香蘭的自責。


    於是,她趕緊同意:“香蘭,你再陪奶奶在醫院住幾天受點苦,很快就能出院了!”


    香蘭笑著答應,她不禁慶幸那天餓得受不了,向常爺爺求助,遇到這麽一戶好人家,以後她一定加倍報答他們!


    *


    有香蘭陪在身邊,常婆子輕鬆不少。


    香蘭勤快,做事有條理,她將常婆子照顧得舒舒服服,隻陪了一個晚上,常婆子就開始覺得有些離不了這個處處用心的小姑娘。


    下午,香蘭走了一大段路去育紅班把常美英接過來。


    不過,常美英心心念念的剩菜沒吃上,早上常婆子沒注意,一下子被香蘭吃完了。


    香蘭吃了剩菜,把食堂打迴來的早飯留給她,常婆子默默分了些給香蘭。


    常美英吃著同學給的奶糖,聽她們說完轉頭就拋到腦後跟,一點沒計較。


    小孩永遠都是想一出是一出,過了那會兒,就沒了那股勁兒。


    香蘭把常婆子交代買迴來的蘋果拿出來,常婆子便道:“香蘭,你多洗幾個,等會兒護士過來換藥,我們拿幾個蘋果送給她們!”


    香蘭笑著應聲。


    常美英咬著黏糊糊的奶糖,放在嘴裏邊玩邊吃。


    不一會兒,護士長帶著昨天的小護士過來了。


    不同於上次走心,這次小護士利索地幹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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