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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珴卻軸到底,繼續大聲宣泄出自己的抗拒:“我是藝伎!跟外麵那些人不同!四娘答應了我,隻賣藝,不賣身!”


    ……對於這樣的紀珴,尹清綺已經毫無辦法,剛剛的忙,也是白幫了。


    孫二公子臉上怒意更甚,“老子最煩婊子牌坊,你到這個地方來,還以為自己跟閨閣裏的小姐一樣嗎?老子來這買個開心,別說是藝伎,就是一個丫鬟,老子讓她脫,她也得脫給老子看!你,端茶的,你說是不是?”


    尹清綺被點名,隻好恭聲答:“公子說的是。”整個人卻似要隱到無形中去。


    孫二公子哈哈大笑,滿意地揮揮手:“一個丫鬟都能這般識時務,好了,你滾下去吧。”


    尹清綺收下托盤,預備悄無聲息地退出去,珠簾後幽幽傳來冷硬的命令,字如寒珠:“慢著。”


    尹清綺開門的身形頓住,她渾身線條繃緊,在分辨出那熟悉的嗓音後,有什麽東西在心底轟然炸開,抑製不住的恐懼從腳底攀爬。


    那悅耳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如寒冬數九的風聲吹過灼灼梅林:“轉過身來。”


    時隔三年,自己還是能這般輕易認出戚淵的聲音,是愛刻了骨,還是恨滲透了血。


    尹清綺在心底嘲笑自己。


    那孫二公子一向是太子的走狗,這時走到尹清綺身邊,猛地鉗住她的肩膀把她轉向珠簾,罵罵咧咧:“這麽遲鈍,四娘是怎麽想的,招這麽個傻子進來。”


    珠簾後的人端坐在圓凳上,頎秀的身形影影綽綽,透著高高在上的威嚴矜貴。


    看清了尹清綺的臉,珠簾後的人淡淡冷笑一聲。


    尹清綺覺得周身的空氣都隨這聲笑驟然變冷,隻能於事無補地低垂下腦袋。


    “沒想到,竟能在這個地方遇見故人。”被上天恩賜的聲嗓透著蠱惑心魄的魅力。


    簾子被掀開,珠串撞擊出玲瓏清脆的聲響,戚淵那張絕世傾城的俊顏便出現在尹清綺的麵前。


    被尹清綺深埋在心底的過往,隨著戚淵的出現而重新浮現眼前。


    那些抓骨撓心的誤會,讓人肝腸寸斷的折磨,三年非人的淩辱,一點點清晰鮮活起來。


    從前她愛他入骨,他一個誤會,就讓她覺得天都塌了,她跪在太子殿前整個日夜,隻為了讓他聽自己的一句解釋,可是如今,她對他隻剩恐懼。


    愛嗎?不敢了。


    她隻想逃。


    她怕了,也累了。


    再也不求他能夠相信自己,隻求餘下半生再無牽扯。


    “尹清綺,你好大的膽子!”剛才還麵色清冷的男人此刻突然勃然大怒,可在場的人,隻有他們彼此知道,他因何而怒。


    他將她困在掖庭宮,要她為奴為婢,困她一輩子,蹉跎盡她最美好的年華,讓她就此在暗無天日的下人堆裏贖罪至死。


    三個月前他的手下來報,她被人拉去頂罪,死在了重刑之下,屍體被扔到了亂葬崗。


    他派人到亂葬崗搜尋,死要見屍。


    接連五天五夜,卻沒有找到她的屍骸,他一怒之下懲戒了涉事眾人。


    沒想到,她非但沒死,還利用這個機會逃出了宮。


    如今竟出現在這個地方。


    大家都不知道,太子爺跟這個驚鴻館的丫鬟有什麽瓜葛,更不知道這個端茶丫鬟犯了什麽罪惹到了太子爺,數雙目光聚集在尹清綺身上。


    原本戚淵獨自在內間裏,現在卻來到外間的圓桌前,在座各位公子爺都自覺給戚淵讓出了正中的位置,讓戚淵落座。


    “既然這個丫鬟如此識時務,那麽就讓這個丫鬟脫給大家看,如何?”戚淵一雙目光如鷹隼的爪子勾在尹清綺身上,滲出陰冷的溫度。


    眾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個女人長得不怎麽樣,還隻是一個下賤丫鬟,看她有什麽意思?


    很快大家明白,太子爺不過是要羞辱人。


    太子爺的意思,誰敢駁太子爺麵子?


    當下紛紛要求尹清綺當眾褪下衣物,孫二公子玩心大,還跟旁的少爺公子打起賭,賭尹清綺的肚兜是什麽顏色,若是有人賭對了,尹清綺就不必當眾脫衣,但是要伺候猜對的那人一個晚上。


    不論是哪一種,都是羞辱。


    尹清綺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一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貝齒扣緊櫻唇泛出血腥味。


    她被他抹去了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又扔到掖庭宮三年,在私刑中險些死去,她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裏活著爬出來,如今不過是個落魄卑賤的青樓丫鬟,這樣還不夠嗎?


    為什麽他還不肯放過她?


    隻是因為她“害死”了他的習月嗎?


    況且,她並不是真的兇手。


    “怎麽,不願意?還是想讓爺幫你脫?”孫二公子輕浮道,說完哈哈大笑。


    “你不脫,這個藝伎就得脫,否則,今兒個,你們倆誰也別想走出這個房間。”有人說。


    紀珴一雙眸子盛滿盈盈水光,哀求又惶恐地看了尹清綺一眼,尹清綺是因她而被拖累,她有些心虛,但是現在她更擔心的是自己。


    在這種地方求生,憑的就是貴人高捧,這些公子爺是萬萬不可得罪。


    但是她也知道,若想賺足夠的銀子贖身,就必須在百花叢中脫穎而出,當上人上人。


    藝伎靠皮相和內涵賺錢,對客人來說,吃不到的東西,更讓人惦記,所以藝伎的清白是萬不可丟掉的。


    今天若是開了這個先例,往後豈不是誰讓她做下賤的事,她都得照做,從此萬劫不複?


    紀珴開口懇求尹清綺,“清綺,求求你,幫幫我,我是藝伎,不可以做這種沒有底線的事,不能自甘墮落……”


    嗬。


    她也知道這是沒有底線的事。


    她自己不可以墮落,但是她尹清綺就可以隨意墮落。


    因為紀珴是藝伎,將來有可能當上頭牌,幸運一些還有遇上如意郎君為她贖身,嫁入好人家,而她尹清綺,是沒有未來的,隻配一輩子在泥潭裏打滾。


    尹清綺涼涼地看她一眼,又望了一眼居高臨下睥睨她的戚淵,他就是想看她生不如死的樣子。


    她道:“好,我脫。”


    戚淵的眸子震了震,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他以為以當年尹清綺高傲的性格,寧死也不會屈從,但如今她竟這般輕易順從了,以這麽卑微,低賤,懦弱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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