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還告訴謝晏,多年前裴司寂離開京師後幾番尋死,奈何總是造化弄人,過後竟都被人救下了。


    想死卻死不了,說來也是一樁奇聞,卻是真真實實發生在裴司寂身上的。


    最後一次尋死,裴司寂被一僧人救下,他也就此拜入那老僧門下。


    老僧告誡他:生死各有天命,皆強求不得。


    之後他便跟著那老僧遊走於世間,後來那老僧入定圓寂,隻剩裴司寂一人,他一如之前遊走在世間各地。


    康寧帝的人當初跟過他一段時間,這次才能循著蛛絲馬跡找到他。而裴家人實則早已沒了他的消息。,亦或是心中有怨,他也徹底與家裏人斷了聯係。


    看著意氣不再的佝僂僧人,謝晏感慨道:“果真世事無常啊,隻怕裴大人再見到這位弟弟,也要不敢認了。”


    也難怪這麽多年皇後一直尋他無果呢?隻怕皇後也沒想到自己堂姐死後,那位堂姐口中的裴家小郎君會零落至此吧?


    身著僧衣的裴司寂發現了廟宇外的人,隻見他渾濁的雙眸動了動,點上了廟門兩旁被風吹熄的香燭。


    似是習慣了,走動間背脊微微佝僂著,步履緩慢,待點上了兩邊的香燭後,才雙手合十打了聲佛號。


    率先朝著廟外的人開了口:“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是要尋落腳之處嗎?”


    隨後又側了側身:“此間本就是無主之所,幾位施主可自便。”


    謝晏往前邁步,林遙擋在了前頭:“主子,此人……”


    謝晏隻說:“無事,我與他說幾句話,你們先在外頭守著。”


    說罷邁步進了破廟,徑直走向正在給佛像清掃塵土的裴司寂,微微一禮:“晚輩見過觀空大師。”


    ‘觀空’手上動作未停,隻開口道:“施主不必客氣,是否路途勞累想要歇腳,旁邊有處地方可以歇息。”


    說話間始終保持著佛家弟子待世人的平和,隻是語氣中夾雜了幾分沙啞,平白添了滄桑感。


    謝晏先是拜了拜廟宇正中央的佛像,滿臉虔誠,低喃了什麽,才再次朝‘觀空’開了口。


    “觀空大師,晚輩有一事想請大師幫忙,不知大師能否應允?”


    ‘觀空’依然繼續著手上的動作,隻說:“觀施主麵相不凡,也應稱得上一句金枝玉葉,不知還有什麽事是貧僧能幫上的?”


    謝晏再次鄭重對著裴司寂一禮,喚出了‘觀空’的另一層身份:“裴將軍,晚輩是謝晏,有件事晚輩想請裴將軍幫忙。”


    ‘觀空’灑掃的動作一頓:“謝姓,莫非是皇室之人?”


    謝晏如實應著:“晚輩乃現今皇室長公主。”


    “貧僧見過長公主,若有無禮之處,還望長公主見諒。”‘觀空’立馬向謝晏見禮。


    他一介遊僧,自然是要向皇室公主見禮的。


    謝晏:“裴將軍不必多禮。”


    ‘觀空’卻糾正她道:“公主錯了,這兒沒有什麽裴將軍,隻有老僧觀空。”


    說話間一片平和,‘裴將軍’幾個字並未讓他起波瀾。


    謝晏也不急躁,而是先緩慢道明自己來意:“前不久,我朝四公主與北狄聯姻,雙方由此結下兩邦之好。


    但,北狄蠻夷覬覦中原多年,如今又實力大漲,晚輩猜測,聯姻之舉,隻是北狄的權宜之計罷了。他們的目標必定是入主中原。但晚輩隱隱覺得,北狄蟄伏不了多久了。”


    說話間,謝晏觀察著‘觀空’的神色,卻見對方神色未變,隻是繼續灑掃起廟裏的塵土。


    仿若塵世間的事再無法讓他關注分毫。


    “裴將軍應當還記得自己的侄兒裴雲歸吧?”


    談及裴雲歸,‘觀空’繼續灑掃的雙手頓了瞬。


    謝晏還在繼續說著:“如今的裴家軍是我朝最出色的軍隊,若北境起戰事起,懷揣滿腔報國之心的裴雲歸一定會率軍出征。


    但……裴雲歸畢竟年少,晚輩怕他難以勝任,更怕他有去無迴。裴將軍也曾橫刀立馬、勇冠三軍,晚輩想懇請裴將軍重迴裴家軍,能助裴雲……能助您的侄兒一迴。”


    ……許久。


    謝晏才又聽到了‘觀空’開口:“阿彌陀佛,公主恐要失望了,貧僧乃觀空,不過一介遊僧,並非公主口中的‘裴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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