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踏出學堂後,學堂便熱鬧起來了。


    鄭顥收拾完書箱轉身離開學堂。


    今日好運樓開張,雖然有顧叔在不會出什麽差錯,但鄭顥仍有些不放心想過去看看。


    “鄭兄!”


    “鄭兄!”


    身後的唿喊聲一次比一次高。


    鄭顥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彭誌之趕緊跑過來,氣喘籲籲道:“鄭兄,你怎麽一下學就離開了,我跟在你身後,追都追不上你,”


    鄭顥道:“我今日有事,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你們自己吃吧。”


    彭誌之麵露可惜道:“啊?南新街那邊新開了一家酒樓,我原本還想請你和甄兄他們一起去吃呢!”


    彭誌之話落,甄程和甄遠走了過來。


    甄遠對彭誌之道:“你屬兔子的跑這麽快?!”


    彭誌之不好意思道:“我想著要追上鄭兄,一時把你們忘在後麵了。”


    彭誌之不說還好,一說就點燃了甄遠的火藥桶。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甄家少爺,父親是知府,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忽視他。


    甄遠瞪著彭誌之,雙眼冒火。


    “甄遠。”


    甄程一開口,甄遠忍住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語,但仍忍不住瞪了彭誌之幾眼。


    彭誌之隻好再次道歉,見對方總算收迴瞪視,不再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後,才轉過身對鄭顥道:“你若是不得空閑,咱們改日去也行。”


    甄遠不服氣,憑什麽鄭顥不去,他們也不去?


    但他剛想要開口,就被自家兄長掃視過來的目光定住了。


    甄程對鄭顥道:“若是鄭兄今日沒有空,我們可以改日再約。”


    “走罷。”


    彭誌之怔住了。


    府學外有一處空地,專門用來給府學學子停車輛的,彭家和甄家的車輛也在那兒。


    甄家有一輛馬車,鄭顥四人出行,若同坐一輛馬車太過擁擠,顧霖知曉今日中午鄭顥要歸家,便派新買來的奴仆過來接他。


    於是,鄭顥開口,讓甄家兩兄弟坐他們自家的馬車,然後讓彭誌之和自己坐自家牛車。


    彭誌之沒有意見,跟著鄭顥走上他的牛車。


    兩輛車輛行駛到南新街,因為前頭街道太過擁擠,馬車和牛車不好通過,於是鄭顥四人決定下車走過去。


    四人走到好運樓門外,雖未進去,但瞧著酒樓門口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食客,以及空無一席的大堂,便感受到了好運樓的熱鬧了。


    抬眼看到眼前喧鬧的情景,彭誌之有些擔憂道:“雖然這家酒樓新開張,但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我們如今才來裏麵恐怕沒有位置了。”


    彭誌之話落不見他人應答,隻見原先站在自己身旁的鄭顥率先抬腿走進去。


    “欸鄭兄!”


    彭誌之叫道。


    甄遠最是看不得別人行事優柔寡斷,踟躕不前。


    他嘲諷道:“也難為你考上秀才了,不過一頓飯食而已,有位置便吃,沒位置便離開,做什麽磨磨唧唧的。”


    說完,甄遠抬腿進去。


    彭誌之一時無言,見一旁的甄程也跟著鄭顥他們走進去,最後,他也抬腿踏入酒樓大門。


    “小顥。”


    算好上一位客人的賬目,顧霖抬眼,便看到從外麵走進來的鄭顥。


    緊接著,他看到跟在鄭顥身後的三位少年。


    鄭顥上前幾步站在櫃台前,對顧霖道:“顧叔,這三位是我同窗,二樓還有包廂嗎?”


    難得見鄭顥帶同窗迴來,顧霖生出幾分喜悅道:“有,剛好有個客人吃完離開,那間包廂還空著呢。”


    彭誌之三人跟上來,聽到鄭顥和其身後年輕哥兒的對話,十分意外,他們沒有想到這家新開的酒樓竟然是鄭顥家的。


    迴想方才鄭顥對顧霖的稱唿,彭誌之三人上前拱手,對顧霖道:“顧叔好。”


    顧霖笑著道:“你們好。樓上的包廂已經收拾好了,你們和小顥上去吃飯吧。”


    說完,顧霖對鄭顥點頭示意,鄭顥明白後沒有繼續廢話,帶著身後三人上樓。


    見他們上去後,顧霖對於二成招手道:“小顥帶同窗來吃飯,你上去看看他們。”


    雖然剛才沒有怎麽交談,但顧霖一接觸,便知鄭顥的三位同窗在家裏是被奴仆環繞伺候著的大少爺。


    鄭顥知道怎麽吃火鍋和烤肉,必定能招待好他的同窗,但顧霖卻舍不得自家崽去伺候別人。


    鄭顥四人來到包廂坐下不久,於二成便跟上來了。


    鄭顥對彭誌之三人道:“這是酒樓的小二,你們想要吃什麽,和他說就是。”


    甄遠眉眼飛揚問道:“這頓飯可是你請?”


    鄭顥平日在府學不顯山不顯水,平日下學也是第一個走,所以甄遠等人根本不知道他有專車接送,一直以為對方是花錢雇車往返家中和府學的。


    今日看到牛車專門停在那兒等鄭顥,彭誌之三人便明白對方不是自己認為的貧寒學子了。


    但奇怪的是擁有這般家產的鄭顥,竟然從未表現出來。


    開學半個多月以來,府學同窗漸漸熟悉後,不少人舉辦起詩會邀請其他同窗參加,或者家中有喜事,邀請其他同窗參加宴會。


    甄遠和彭誌之去過不少次,但甄程不喜熱鬧,所以一次都沒有去過,奇怪的是,鄭顥和甄程一樣,也沒有應過同窗的邀約。


    從前,甄遠以為對方的家境不足以支撐他在外結交友人,但看好運樓客似雲來的架勢,鄭顥在銀錢上絕對不會缺少。


    鄭顥麵不改色道:“你們點便是。”


    雖然不過是一頓飯食,值不了多少錢,但鄭顥的態度讓甄遠舒心許多。


    他對一旁站著的於二成道:“把你們酒樓的招牌都上一份,你們少東家在這兒,賬都記在他身上。”


    於二成臉上的笑容變都未變,等彭誌之和甄程點完菜後,他才退出包廂。


    彭誌之看了看包廂的擺設,再看向窗外熱鬧的街道,往遠處望去,還能看到層巒疊嶂的山峰。


    彭誌之感歎道:“這裏賞景真不錯!”


    甄程抬眸遠眺,看到碧藍的天空與蒼翠的山峰,難得開口道:“確實。”


    片刻後,包廂的門被打開了。


    於二成帶著訓練有素的小二放好菜品,然後托著幾筒飲子,對鄭顥四人道:“這是東家為各位準備的飲子,可以用來解渴解膩。”


    於二成說完後沒有退出包廂,鄭顥目光掃過去。


    於二成道:“少爺,烤肉不好侍弄,我留在這裏烤肉吧。”


    起先聽到於二成對自己的稱唿,鄭顥眉間微蹙,而後聽了對方後麵的話,鄭顥凝著的眉間緩緩柔和。


    顯然,於二成這般做是得了吩咐,而這吩咐的人不用猜便知是誰。


    於二成站在鄭顥身前,半俯著身子,小心地喘著氣。


    他不敢抬眼瞧身前的少年,於二成雖沒有怎麽和自家少爺相處過,但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少爺要比顧東家更難伺候,每次一對上對方的眼睛,於二成便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無可遁形。


    原先,他們不是稱鄭顥為少爺的,而是順著對顧霖的稱唿,叫鄭顥為少東家。


    但顧霖覺得不妥,鄭顥日後要走科舉仕途,自己做生意不要緊,鄭顥本人最好不要和商賈一道有牽扯。


    然而,若是讓林小幺他們叫鄭顥的姓名又不妥。


    見自家東家為此感到為難,林小幺便道:“我們本是東家買迴來的奴仆,稱鄭秀才為少爺最是合適。”


    顧霖聽後,想了想覺得這個稱唿確實是最合適的,便讓眾人改口了。


    鄭顥不常來好運樓,所以不知道眾人改變了對他的稱唿。


    今日也是他第一次聽到於二成他們叫自己少爺。


    他麵色不改,立即明白了於二成留在這裏的目的。


    鄭顥眼底的薄涼微微散去道:“你先下去吧,這裏不用你。”


    於二成道:“是。”


    於二成轉身離開。


    看著方才發生的一幕,甄遠這般在大家族裏打摸滾爬長大的人精,怎會不知曉那小二留在包廂的目的。


    甄遠微挑眉眼,手指敲了敲桌麵,對鄭顥道:“你家顧叔生怕我們欺負了你,讓你伺候我們呢!”


    鄭顥神色未變:“甄兄多慮了,顧叔向來熱情好客,派人上來不過是擔心我待客不周罷了。”


    “是嗎?”


    甄遠原本不信,但看著身前少年正經端正的模樣,有些半信半疑了。


    鄭顥沒有迴答,但他微抬眉眼同甄遠對視著。


    少年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但濃黑的眼瞳盯著甄遠,非常明顯地表現出他不喜同別人討論自己的家人。


    不曾見過鄭顥表現出不悅,甄遠生出幾分新奇。彭誌之與對方相處了一段時日,知曉若是讓對方繼續說下去,難免會生出事端。


    他趕緊出言打圓場,一場風波便掀了過去。


    四人動起筷子,開始吃起了火鍋和烤肉。


    顧霖猜的沒錯,除了鄭顥外,彭誌之三人在家裏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兒,吃火鍋還好,但對於烤肉,他們誰也不會。


    不過彭誌之和甄遠對眼前可以自己動手的烤肉充滿了興趣,當看到鄭顥拿起筷子,夾起肉片放到烤爐上,待嫩紅的肉片表麵熟了後,便將肉片翻了個身。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不見半分狼狽,單看動作,若不是知曉鄭顥在烤肉,還以為他在下棋呢。


    肉片輕薄很快便熟了,鄭顥將它們夾起放到空盤子。


    看了鄭顥烤肉的動作,彭誌之和甄遠自以為學會了,都夾起肉片烤起來,便連一旁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甄程也動作起來。


    鄭顥在一旁看著,提醒他們翻麵,待肉片熟了後,讓他們夾起。


    彭誌之將自己烤好的肉片,塞入自己嘴中,肉片鮮嫩多汁,因為烤製的時間被把握的很好,不見半點幹柴。


    彭誌之邊吃邊對鄭顥道:“鄭兄,你們家的烤肉太好吃了,我沒想到,我第一次烤肉也能做到這麽好吃。”


    甄遠嘴裏也吃著烤肉,見彭誌之誇讚鄭顥,他沒有像以往那般嘲笑對方,因為他也被眼前的烤肉吸引住了。


    與彭誌之不同,甄遠自幼生在鍾鳴鼎食之家,雖是旁支但因自小表現出卓越天資,不僅自家爹娘看重他,便連本家的人也對他和兄長多有幾分看重。


    甄遠什麽好東西沒有見過,便連宮中禦廚做的炙肉他都吃過,但若論美味的話,宮中炙肉比不過眼前的烤肉。


    彭誌之和甄遠完全沉醉於美食之中,桌上,隻有鄭顥和甄程如平常一般,不急不慢地吃著碗裏的吃食。


    “這飲子清涼解膩,怎麽還帶著些酒味?”


    彭誌之喝完飲子後,驚奇地問道。


    甄遠也拿起飲子喝起來,冰涼酸甜,滑過口腔入肚,一股淡淡的酒香遺留在舌尖之上。


    “不錯!”


    甄程停下筷子,清冷麵容顯出勸阻之意:“下午還有課,怎可飲酒?”


    鄭顥麵帶微笑道:“這飲子雖帶有些許酒味,卻和青梅釀一樣喝不醉人。”


    甄遠又飲了一杯道:“兄長放心吧,這飲子的酒味比青梅釀還淡,便是喝上幾壇也醉不了人。”


    彭誌之點頭附和。


    甄程拿起飲子喝了一口,酸甜冰涼,雖有些酒味但確實不重,於是沒有阻止他們喝下去。


    四人邊吃邊喝難得和諧,尤其是甄遠和彭誌之較之以往安靜許多。


    吃完午食後,幾人覺得時候不早了,該迴府學了。


    彭誌之邊走邊對鄭顥道:“你們家的火鍋和烤肉太好吃了,我以後還要再來。”


    他走在最前頭忙著和鄭顥說話,沒有看到前麵走來的兩人,一時間,竟然和其中一人撞上了。


    “啊!”


    “清清你沒事吧?”


    見甄清清被人撞倒後,甄蘊趕緊上前查看。


    甄清清原本和自家少爺好好說著話,誰能想到突然被人撞到,最離譜的是,那人的身體和鐵一般,硬的厲害,把人撞得疼極了。


    彭誌之見自己撞了人,還是個哥兒,想要上前扶也不敢,口上連連道歉:“對不住,在下方才走路沒有看路撞到了哥兒,實在是對不住。”


    從地上爬起來,甄清清摸了摸自己被撞紅的鼻子,還有方才被撞倒在地上酸疼的身子。


    他對彭誌之怒目而視:“你一句道歉便完事?我被你一撞身子可是受了重傷!”


    彭誌之一時呆了,不就是撞了一下,怎麽就成重傷了?


    但畢竟自己理虧,彭誌之繼續道歉。


    甄清清雙手叉腰:“如果道歉有用的話,我把你撞倒在地上,然後再和你道歉可行?”


    彭誌之啞口無言。


    見對方什麽都說不出來的模樣,甄清清嘴唇微張要繼續數落對方,誰知後麵傳來一道清冷至極,令他膽寒的聲音。


    “甄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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