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十分鍾內,明月將如何嫁禍丹璃以及準備做的事情通通都告訴了餘擇言。可她卻偏偏落了一點最重要的,那就是幕後指使之人。


    她知道,說出來了自己沒命,說不出來,自己還是沒命。


    於是她還覺得事情有一定的轉圜餘地。


    可是餘擇言冷冰冰的一句話,徹底將她打入了地獄之中。


    “詡王早就把你父親和兄長給殺了,你覺得他還會管你死活?”餘擇言輕聲說道,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倒像是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明月一滯,怎麽可能?


    詡王明明是幫自己的,幫自己脫離那兩個吸血鬼和蛀蟲。


    自從明月進了世子府後,這樣的肥差在他們這種人家都是莫大的榮幸。在世子府中做侍女還要比街上的平頭娘子都要被高眼看上三分。


    可是明月根本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幸福,更不想把辛苦攢下來的月奉拿給他們去吃酒賭博。


    明月雖是恨他們,但也隻是想擺脫他們的控製而已,畢竟是血肉之親,一個弱女子再怎麽精明,也沒有這種恩斷義絕的勇氣。


    直到某一天,自己在街上被纏住後,遇到了詡王。


    詡王幫她解了圍。


    作為報答和能牢牢依靠住的大腿,明月倒是欣然答應了詡王的提議。


    可是,詡王怎會真的殺了他父親和兄長呢?


    明月心裏一驚,莫不是那些麵上的善意都是裝出來的?


    仿佛是看透了明月的心中所想,餘擇言繼續詰問道:“你覺得就算如今我留你一命,詡王還會留著你這個活體把柄嗎?你可要知道,不管你事成與否,是都活不了的。”


    餘擇言了解了她的心中所想,就是相當於掌控了她心裏趨勢的走向。一旦人的心理被緊緊握住了,那麽掌控的人,便占盡了上風。


    如今的餘擇言就是占盡了上風。


    他給了明月兩條路,要麽死,要麽暗裏接受條件,幫他做事。


    明月可以自己選,隻不過選擇的時間,餘擇言隻給了她半柱香的時間。


    明月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用著,當餘擇言的話音剛落,她便應聲點了頭。


    “我選第二條。”


    聰明人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好歹活著,還有機會。


    總比一命嗚唿直接歸西要強。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吧,詡王到底要你來做什麽?”餘擇言趁熱打鐵,追問道。


    “下毒。”明月答得言簡意賅。


    這不是說了廢話?侍立於餘擇言身後的沈煥冷哼一聲,表示萬萬不敢相信這個女人。


    “為何要殺世子妃?”餘擇言又追問道。


    明月有些驚詫,“他不隻是想殺世子妃,還是想殺殿下您。”


    餘擇言一怔,忽然又明白了過來。


    自己的直覺是對的,詡王不僅僅是想殺顧念,更想殺的人是他。


    之所以用藕粉桂花糖糕來下手,是料定了他喜歡吃甜的。


    就像自己初遇顧念的那日上午,詡王親眼看著自己對甜的糕點青睞有加,他料定了自己會喜歡吃香林閣的招牌糕點。


    隻不過,誤打誤撞的一點就是,詡王不知道餘擇言,花粉過敏,從來不吃不看不聞與花有關的東西。


    其實這件事,隻有他自己知道,還有沈煥。


    就連府內的下人都鮮少有人知道。


    男人不喜歡花花草草很是正常,但鮮少有人會往花粉過敏這一方麵去向。


    試問你身邊有大男人對花花草草不感冒,你會覺得奇怪嗎?


    不會,人們的潛意識中都是覺得花是女人的喜好。


    所以餘擇言僥幸逃過一劫,也因為自己平時的小心和注意,僥幸撿迴來了一條命。


    可要知道,這樣致命的毒藥,可不是誰都有那個命去挺著的。


    “所以你會時不時的暗示丹璃,讓她去買藕粉桂花糖糕,然後將毒下在了藕粉桂花糖糕中?如果我沒猜錯,那天伺候世子妃用飯的人是你,是你在那個時候下的毒?”


    明月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沒想到自家世子殿下如此聰慧,竟是什麽都能猜的到。


    其實這些都是院裏廚司的工作,可是由於世子妃貪食街上的小吃,之前世子妃的貼身侍女秋桐在時,也經常出門替世子妃買一些好吃的小食那也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都不用花費太多的功夫,就連說都不用說幾次,就憑世子妃那個好吃的惰性,聽到有這事情,定會打發丹璃去買的。


    丹璃也知道世子妃的習慣,更會不用問就買迴來給她吃。


    “你就真的不害怕,事情敗露了,你也會性命不保?”餘擇言輕聲問道。


    明月這麽坦誠的惡毒,他倒是很少見。


    明月搖搖頭,實誠的迴道:“害怕,但是我更還怕貧窮。”


    是詡王給了她第二次人生的機會,也是詡王幫她控製住了自己身後的吸血蛀蟲。


    詡王又給了她一大筆銀子,事成之後,會給更多。


    明月做小伏低這麽多年,沒見過這些錢。


    即便是發了俸祿也會被成天醉醺醺的父親和兄長奪走。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動,更加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銀錢的渴望,對貧窮的憤恨。


    詡王給她的那些銀子,她到現在都還沒舍得花,一直放在床下的櫃子中。


    她太了解貧窮的滋味了,更是害怕一夜之間再全然顛覆。


    “有命掙錢沒命花。”沈煥瞥了一眼明月,不屑的說道。


    明月這種人,坦蕩的讓他看不起。


    “殿下,要我說,這女人就不該留著,留著還是條毒蛇,指不定什麽時候會咬人。”沈煥的話說的很難聽,絲毫不掩飾心中的鄙夷,“幹脆殺了得了。”


    他說著就要拔出手中持著的銀劍。


    銀劍出鞘的清脆聲響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格外清晰,明月的眼底有一絲絲的波動。


    她對死亡,還是畏懼的。


    沒有人不害怕死,也沒有人不害怕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死期。


    看著麵前身體微微顫抖的女子,餘擇言還是抬起了手製止住了沈煥。


    “她不能就這麽死了,她得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餘擇言的聲音冰冷,像是萬年崩塌的雪山,寒涼到了骨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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