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感覺自己好像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


    也是,沒有幾個人能在看見別人為自己死亡的場景後,輕飄飄的一筆帶過。


    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人性的人,她做不到。


    顧念輕輕的攥緊了手,手上的青筋爆裂。


    她一定會讓那個羞辱了秋桐的人渣死的痛不欲生。


    仿佛是得知了她的心中所想,餘擇言深深的看了一眼發怔的顧念,一雙清冷有力的手握了上來。


    “抱歉。”


    這些天裏,他已經是第二次對顧念說抱歉了。


    顧念不留痕跡的輕輕掙脫開他的手,什麽話也沒說。


    對啊,他是應該覺得抱歉。


    可是無論說幾句抱歉,秋桐會死而複生麽?


    無論他說幾句抱歉,都改變不了那些人是奔著他來的事實。


    即便他最後救了自己。


    這些天高燒的迷糊之中,她曾有多次想就這樣燒死過去好了。


    餘擇言為什麽要救自己?


    就讓自己也死在那裏,不好嗎。


    在她的觀念之中,人命仍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秋桐雖是侍女,但也不該這麽白白的死掉。


    氣氛有些許僵持了起來,伴著清冷的微風,餘擇言側頭看向顧念,她整個人明顯的瘦了一圈,麵色蒼白,眼眶深深凹陷。


    相顧無言,兩人就這樣並肩坐著,直到天亮。


    清晨的第一聲鳥鳴,伴隨著炊煙嫋嫋而響起。


    晨曦半露,了結掉了這長達五日的陰沉暴雨。


    餘擇言清了清嗓子,夜深露濃,在廊下坐了一晚上的他有些手腳冰涼。


    “我有認識一個大夫,是從上元來的,要不要請來給你看看?”一番思考過後,餘擇言還是做了這個提議。


    長時間的高燒,再加上體內忽然迅速暴漲的內力,餘擇言有些過於擔心。


    事極必反,他猜測這或許是攝魂珠的反噬。


    顧念倒是沒有多抗拒,隻是點點頭道:“隨你。”


    她又轉身迴了房間,餘擇言在身後企圖叫住她一起用早飯,可是被她無言拒絕掉了。


    初嫣然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上元使團中事情繁多,又要與餘朝禮部一起準備著上元娘娘的祭祀,初嫣然也一時間抽不開身來。


    直到上元澈獨身進了宮後,她才放心的溜出了門。


    一襲素淨的白衣,但明白人一瞧便能瞧出來這用的是上等的水綢,麵料華貴,裝扮的倒是像極了西京人。


    初嫣然踏出長寧府的門檻時,便嘖嘖讚歎道長寧府的富貴之氣。


    沈煥從老江手上將初嫣然領走,兩人步行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到了顧念所住的院子裏。


    “哎,我八卦一下,你們家主子真的還沒跟顧家小姐圓房啊?”初嫣然打量著看四處無人,便悄聲問身邊的沈煥。


    “……”沈煥不知如何應答,對於這種棘手的問題還是一問三不知才好,於是便道,“我不是很清楚。”


    聽到他這話,初嫣然便更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她扭頭看了一眼沈煥卻發覺了不對勁:“你怎麽了?跟上次在茶館見到時判若兩人,生病了?”


    沈煥眼眶烏青,一臉倦怠,原本的內雙都活生生哭成了大雙眼皮。


    他輕輕搖頭,不願再提及此事。


    見沈煥避而不答,初嫣然也猜出來了個大概。


    長寧府上死了個侍女,約莫著這沈煥定是對那個侍女有意思吧。


    可憐天下有情人難成眷侶,左右逃不過一個生離死別。


    初嫣然默默的閉上了嘴。


    不遠處的院子門口,餘擇言正微微倚在牆上發呆,就連漸漸行進的腳步聲都未曾聽見。


    還是初嫣然喚了他好些聲他才反應過來的。


    “怎麽了?到底。”初嫣然看著這樣魂不守舍的餘擇言,輕聲問道。


    餘擇言將初嫣然拉到一邊,似乎很難開口。


    此時畢竟事關上元,初嫣然又是上元人。


    再好的交情也抵不過國與國之間的紛爭。


    餘擇言想了又想,還是沒有將攝魂珠一事說出口。


    他搖搖頭,道:“沒事,跟我來吧。”


    一行人踏入了院子,直奔房中走去。


    顧念早早的便在榻上等候著了。


    “民女初嫣然見過世子妃。”初嫣然福身行禮道。


    她沒用任何稱號,隻是低調的將自己稱唿為民女。


    顧念迴禮,“沒想到世子殿下所說的名醫竟是為女子。”


    她這話說的頗有爭議,隻不過顧念不真麽想罷了。


    “世子妃可是覺得女子不會有好的醫術?”初嫣然反問道,不卑不亢。


    顧念搖搖頭,知道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便解釋道:“初姑娘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說,在這個偏男權的世界裏,初姑娘能做成一番成就來實在是令我敬佩。”


    初嫣然這才點點頭,她倒也實在,麵對別人的誇獎全然收下。


    這是初嫣然第一次見到顧念,與想象中的不同,榻上的女子一襲黑色中衣,頭發也是隨便編起來的,有些鬆散。


    她麵容清瘦,臉色慘白,眸子中的死寂讓初嫣然看不到一絲此年齡段女子該有的生氣。


    初嫣然以為,這傳聞中的世子妃應是天地不怕的豪橫習性,今日一見是一點兒也沒對上號。


    “民女給世子妃把一把脈。”驚詫之餘,初嫣然還是按部就班的開始走流程。


    雙指一搭,不出幾秒,臉上的表情便壓製不住自己內心的震撼變動。


    這脈象猶如高山流水般時而遲緩時而疾快,衝突之時又猶如相輔相成般琴瑟和諧。


    初嫣然咽了口唾沫,喉嚨倏地一動。


    竟然是共生脈……


    她又定了定心神,仔細搭脈。


    眉頭一皺,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在場的幾人之中,隻有餘擇言和初嫣然兩人表麵淡定,實則內心緊張要命。


    “世子妃的脈象看來,有些心氣躁動,肝氣鬱結。民女給世子妃開些清熱解毒的藥喝上一個療程,別的,倒也暫無大礙了。”初嫣然輕聲說道,說話間眼神有些飄忽,但若不仔細瞧,是發現不出來什麽端倪的。


    顧念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便點點頭隨便敷衍過去便是了。


    可是一直警醒的餘擇言卻發現了初嫣然語氣中的不對勁。


    她診完脈,開過了方子遞給丹璃,便急著轉身告退。顧念請她坐下來喝了盞茶,在用茶的過程中,餘擇言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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