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又到了上班的日子。王默今天起的早,廚房裏發出呯哩呯嗙的響動。


    早餐做好了,熱氣彌漫,這才輕緩地敲了敲李蘇心的房門,


    她應了一聲,可能才睡醒,聲線很低,輕柔酥碎的音調直耳眼裏鑽,又像是在耳朵裏塞了棉花球,輕柔舒緩。


    王默沒有推門進去,站門外,手掌覆在門壁上:“蘇心,我得去上班了,你一個人在家裏可以嗎?”


    “哦,我不要緊的,你去上班吧!我等你下班。”


    活了二十幾年,除了方玲玲,第一次知道有個女人在家裏等自己下班,心裏肯定是莫名的充實,甚至沒來由的有種幸福感。


    王默又向她交代了一下家裏的東西。


    :廚房裏燒好了菜,中午放微波爐裏溫一下就可以吃、早餐他給李蘇心做的是麵餅,和熱牛奶一並放在了保溫桶中;害怕李蘇心洗漱不方便,打了熱水放在板凳上,盆沿搭著毛巾,就連牙刷都擠上了牙膏,她拿起來就可以直接用……。


    即便是做了這麽多,在王默打開防盜門的那一刻,還是憂心忡忡,走出去沒幾步又折返迴去,站到李蘇心的門前問:“那個……你真的可以嗎?要不,我請一天假陪你?”


    “我真的可以的,你安心上班嘛。”


    房間內傳來李蘇心的聲音。她就在房間的裏麵,一牆之隔!


    王默看著門壁,忽然臉上蘊滿了幸福的笑容。


    他第一次發現生活可以這麽的充實。仿佛是迎來了新的紀元,萬象更新,美好正在一步一步向自己緊逼,帶著光晨璀璨,前方已是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想著下班後可以早一點迴家,王默開了車子。因為有了牽掛,工作態度也跟著端正,走進辦公區,向每一個撞見的同事問早安。


    輪到劉小壯這裏,卻見後者沒精打采,像丟了魂似的,手裏端著一份精心打包的肯德基餐盒,愣愣地歪著腦袋發呆。


    王默見了避諱,踢一腳他的椅子,叱問:“你幹嘛呢?失戀啦?”


    劉小壯恍惚之下看向王默,滿目哀怨:“組長,王玉清是不是辭職不幹了?這都好多天沒見她來上班了。”


    “你不會是想她了吧?”王默調侃道,咯咯笑著,


    伸手去捏他臉上的肥肉。可是這次卻沒有捏住!看一眼打滑的手指肚,王默詫異地問:“嗯?小壯你是不是瘦了?”


    劉小壯禿廢至極,沒有迴答,低下頭,黯然神傷。


    “組長,這個給你了吧!”劉小壯動作鏽澀,緩慢地遞去早餐盒。


    王默看到他遞到跟前的肯德基早餐,詫異的眼神更添加了幾分錯愕。


    “小壯,我現在有理由相信,你就是瘦了!”王默接去餐盒,按了按他的肩膀,轉身間卻咧著嘴笑,笑的沒心沒肺。


    ……


    後來王玉清給王默來了電話,饒有興奮地說:“老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王默對她口中的‘好消息’充滿質疑。


    果然,王玉清激動地對他說:“我很快就能去公司了,你跟鄭總說一聲,可千萬別把我當作自動離職,給刪檔了哈。”


    “放心吧!銷售員一年裏有七到十四天的年假可以申請,所以七天內不會給你處分的。”


    “誒呦,那就太好啦!”王玉清安下心來,接然又問:“老大,我下午就可以重獲自由,怎麽辦?要不要去小雪上次帶我們去的那家燒烤攤慶祝一下?”


    “你還是省點錢,想辦法把借我的人民幣還給我吧!我最近快揭不開鍋了,哪裏有閑錢去吃燒烤呀?”


    “哎!老大你怎麽這麽沒勁啊!一張口就是錢。”


    王玉清抱怨,在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又問:“那我下午直接去你家吧,好不好?”


    “不好。”王默果決地迴答。


    見她那麽閑,王默忽然想到了什麽,靜坐下來對著話筒講:“要是你真的沒事可做的話,可以幫我辦一件事嗎?”


    “啊?辦一件事?什麽事?……老大您盡管吩咐!”王玉清大義凜然的說。


    “你去房產中介看一看,我想租一套房子。不需要太大、價格適中、性價比高一點的房子。”


    “租房?”


    “對!就是租房子。”王默確定地對她說。


    王玉清還不是太明白,但也懶得問,爽快的答應了。


    “那好吧,你說說想要個什麽地段、什麽價位的?”王玉清問。


    “不要離我家太遠,你先去找,找到了再談價格。”


    “好嘞!”


    王玉清在電話那頭打了個響指,幹脆利落的答應了。可能她今天真的是心情大好,在這個事情上毫不推搪,連牢騷都每一句。


    電話裏又簡單的交代了一下,王默擱下手機,但同時,眉頭卻皺了起來。


    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剛才向王玉清討債的話並非是個玩笑,縱觀曆史,他從來沒有這麽貧窮過。要是再不想想辦法,日常的生活開支都很難再維係,到時候隻能去網貸銀行貸款了。


    如果是平常,他和方玲玲大不了縮衣減食,勒緊褲腰帶熬過難關。可現在李蘇心走進了他的生活,雖然李蘇心是一個富家女,不需要刻意為她花錢,可是作為男人,在很多地方都無可避免的要掏腰包。


    王默滿腹愁思的想到這裏,擰了擰眉心,頭痛欲裂。


    每當這種時候,他都能看到趙倩給自己發了微信。然後放下手裏的事情,有一句每一句地和她聊起了天。


    可能趙倩就是她內心深處的一處港灣,總是能在寂寞與困苦的時候帶給他絲絲的慰藉與溫暖。


    她是一粒種子,被王默種在了遺忘的廢墟中。終於有一天萌芽而出,生機勃勃,長成了參天大樹,在你的心中枝葉茂盛,為你遮陽擋雨。


    “你想我了嗎?”趙倩問。


    “很想你的。”王默鼻頭有點酸。


    “那你為什麽還不來見我?”趙倩又問。


    “我會去的!……”


    ……


    有些情感是沒有辦法被替代的。


    即便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和別的女人走進婚宴殿堂、有了你們的孩子;


    即便有一天你已走的很遠很遠,站在了看不見的地方;


    即便時過境遷,你們都忘記了彼此摸樣。


    可是,對於那樣一份刻骨銘心的情感,偽裝的再好,也隻是自欺欺人。你會發現,迴過頭來還是可以聞到當初的氣息,空氣中彌漫著她發梢的香味。


    她是最鮮嫩的玫瑰,盛開時芬芳四溢,是你印象裏最美豔的華碩。


    而就是這樣的一種氣息,在王默日複一日的思念中,是他對生存的唯一信念。


    離開南京的那幾天裏,王默都生活在痛苦中。忽然有一天,再也難以忍受思念帶給自己的煎熬,這便發現,他已經愛你愛的深邃。


    ……


    王玉清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可在找房子的事情上表現的極為積極、效率出奇的高。


    這才下午的三點鍾,就給王默發送來一條短視頻。


    視頻中,王玉清循著一間裝修精美的房子跑一圈,邊走還邊給王默介紹設施,像極了一個專業的房產銷售員。


    “老大,這個屋子你看怎麽樣?四室一廳,精裝修。價格也便宜,六千元每月。”


    “6000元月?”


    王默托起手抵在下巴上,愁眉不展:“王壯實,你對‘性價比’這東西有沒有一個大概的認識?6000元,夠我在北城世紀城租一年的房子了。”


    “我靠,你早說要便宜的呀!講什麽‘性價比’。”


    王玉清反而不服氣,開腔抱怨,悻然道:“又想住的好、又想花錢少,哪有那麽好的房子等著讓你去租?”


    “就算我願意花錢,可6000元呀,你今天有帶腦子出門嗎?就不能想想,我要是有這錢,還不如去住格林豪泰酒店。最起碼人家還有自助早餐!”


    可能後來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王玉清也就沒有再抱怨,晃著手機轉換了一下視角,湊著大臉在熒幕上扮了鬼臉:“行行行,我知道了,現在就去城中村給你租一間鐵皮房。”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王默知道她肯定不會真的去城中村的。王默再窮,也不至於跑去跟人家民工兄弟擠床鋪。


    又混跡了幾個小時,到了下班的時候,王玉清才更新最新戰果,給王默發來一個位置共享。附上文字說:“這裏有一家,我剛約好房東了,你下班來看嗎?”


    點開地圖看一眼,正是距自己家不遠的一個小區,也就給王玉清迴複去一個‘ok’。


    ……


    先是迴了一趟家,雖然李蘇心腿腳不便,但考慮到是給她租房子,不把本主帶上,自己看的再滿意也沒用。


    在王默的攙扶下,李蘇心步履蹣跚的挪進了電梯,雙臂架在拐杖上,身殘誌堅地對王默說:“今天你不在家,我發現自己還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所以找一間獨立的房子,我自己生活應該問題不大。”


    王默點點頭,有饒有趣味地說:“房子是讓王玉清幫忙找的。她那個人很不靠譜,竟然去看每月租金6000元的房子……”


    這樣說著,卻見李蘇心的臉上並沒有什麽差異的神色,王默才恍然發現,原來隻是自己的格局小!可能六七千對於一位金枝玉葉的富家女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又或者在他們眼裏壓根找不到金錢的概念。在她們看來,六千乃至六萬都不算是個錢,一瓶精華素的價格而已,可能外出丟在哪個洗手間的水台邊,都不會有絲毫的心疼。


    電梯嘩嘩嘩地往下降,李蘇心腳步未穩,踉蹌一步,被王默攔腰攏在懷裏。


    倆人肌膚相親不免尷尬,相視間都有些脖子發燙。


    怯後一步站穩,李蘇心梳理好情緒,揚了揚笑臉道:“早知道你讓玉清妹妹給我租房子,我就自己單線聯係她了。至少我可以告訴她我需要什麽樣的房子”


    “我還沒有告訴她是給你找房子。”王默說。


    李蘇心疑著神問:“她沒問嗎?”


    “沒問!”


    “她可真奇怪!”李蘇心笑了笑,想到王玉清平時的紈絝摸樣,也就心間釋然了:“玉清妹妹純真爛漫,活的沒心沒肺,真令人羨慕。”


    “嗬!你羨慕她?”王默心想,那丫頭整日瘋瘋癲癲,有什麽地方值得人去羨慕的?


    李蘇心卻點了點頭,輕扶鬢角,“如果是別人的話,肯定會疑問:你家明明就在這邊,幹嘛還要去租房子。但她不會問,也不會往這裏想,活的輕鬆。”


    “豬腦子而已!”王默笑侃道。


    李蘇心也噗嗤笑了起來,但笑容裏又夾雜著絲許的抑鬱、笑容在臉上逐漸式微。“王默你知道嗎?我所羨慕的,就是她的豬腦子。”


    王默還不能感悟她話中的深意,但要給王玉清揭短的話,他就有太多的話要吐槽了。


    “其實她身上的閃光點還是有很多的。就比如,你從來都不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就把她給得罪了。”


    見王默訴苦,李蘇心掩聲笑了笑,倒是更加羨慕她的純真率性了。


    電梯到達了地下車庫,門扇展開,車庫裏的冷空氣迎麵席卷。


    李蘇心下意識攏了攏肩膀。她今天穿的是露肩禮裙,花白的肩膀在車庫的射燈下映著光韻,膚色白嫩,惹人心猿。


    王默攙扶李蘇心,掀起她的左臂掛在脖子上,攔腰扶穩,兩人三足走的很慢。


    但王默照顧李蘇心會格外耐心與謹慎,像伺候身懷六甲的嬌妻,每一步都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遠遠的解了車鎖,車燈閃了閃,門鎖彈開。將李蘇心扶進副駕駛座,這才繞過去開車。


    係好安全帶,車子發動,有發動機的顫抖從腳底傳來,儀表盤亮起了藍色的光。


    車燈亮起,在眼前射去長長的光柱。李蘇心簡單調整了一下坐姿,拉車安全帶係好,繃緊的帶係在胸前勾勒出緊致的身材。


    她像是自帶香味的,坐進來,車廂裏充宿起淡淡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王默總會控製不住眼睛的餘光,總想著多看她一眼、再一眼、再一眼……,好像是看不夠的。


    夕陽西下,天邊收走了最後一縷餘陽,城市的夜空正式的拉開序幕。


    華燈初上,大街小巷燈火闌珊,燈紅酒綠。


    車子沒有開多遠,在臨近的一棟小區外停下。沒有停車位,王默把車子開進人行道、塞在車頭塞進兩棵樹的中間,不妨礙交通,也不至於被開罰單。


    但李蘇心打開車門的時候,門扇撞在了樹幹上。嘭的一聲,使得王默的小心髒也跟著嘭的一聲,仿佛都聽到了玻璃碎裂的嘩響。


    好在沒有造成什麽劃痕或是損癟,要不然王默得心痛死!


    有幾片樹葉緩緩落下,迎空翻轉著,飄蕩在車頂上。葉片還很綠,油亮亮的,但根蒂卻已是米黃色,預示著秋天正在悄無聲息的逼近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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