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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榮耀榜前,烏恩奇與內奧米四目對視,公會大廳裏的氣氛仿佛冰窖一樣寒冷,仿佛無風的地穴一樣滯澀,仿佛火山迸發前兆一般的寂靜無聲。


    烏恩奇盯著麵前的魔族,他看上去三十出頭,灰發披肩,皮膚顯出病態的灰白色,眼窩身陷,目光猶如毒蛇的蛇信一般閃爍不定。烏恩奇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他看不透麵前的這個男子,他的意圖幽暗不明,他的行為亦是難以捉摸,但烏恩奇覺得,他對他的態度不僅僅是敵意,似乎夾雜了許多其他的東西。


    內奧米同樣警惕的盯著烏恩奇,他的麵上掛著陰沉的笑,他歹毒的笑意可以把光頭特雷德那樣的惡漢嚇哭,可是站在他對麵的舟人少年明明在他手上吃過大虧,但卻不為所動。


    內奧米吹了聲口哨,戲謔說:“我的好小夥子,我真是看不懂你。我若是你,早就逃之夭夭了。你明知道這裏有我,竟然賴著不走,太奇怪了。”


    烏恩奇心中苦笑,其實他也想走,想要離開霧玫鎮,避開這個陰險狡詐的深淵煉魔。但有些人天生就願意背上各種包袱,烏恩奇就是這類人,他總覺得星音穀夜族幾乎慘遭滅族,他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因為她們還在饑寒交迫之中,所以他不能拋下他們不管。


    烏恩奇答道:“我為什麽要逃?你的確很強,但我不覺得我全力以赴仍然對付不了你。”


    內奧米嗬嗬笑道:“你說的不錯,你確實沒有必要逃走。我的好小夥子,我對你非常感興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舍生忘死卻不是為了利益,甚至都不是為了自己,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烏恩奇愣了一下,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顯然內奧米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


    內奧米聳了聳肩,又道:“我的話可能有點兒多了,但冤家宜解不宜結。雖然我把你一刀開膛,但你不可以記恨我。你是經天緯地的曠世奇才,我不過隻是個小小的地方官吏,你不能跟我一般見識。”


    烏恩奇皺緊了眉頭,那一刀之仇烏恩奇可以不在意,可是他卻震驚於內奧米對他的看法。


    內奧米居然毫不猶豫,理所當然的將他視作曠世奇才!


    若在當初意氣風發之時,即使千百個人同聲讚美他是天神降世,烏恩奇也隻會覺得惡心,因為讚美的話他早已聽厭了。可是如今他失意落魄,眾叛親離,不得不深藏姓名,孤舟遠走他鄉。此時卻有一個敵友難辨的魔族稱他是曠世奇才,烏恩奇頓時感到心血猶如潮水般奔流,幾乎要被一句平淡的稱讚感動得熱淚盈眶。


    烏恩奇動容道:“你……真以為我是曠世奇才嗎?”


    內奧米不在意的說:“我當然看好你,不過嘛,我這個小人物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做事太被動了,要吃苦頭的。比如這件事,你本該主動找上我,或者和解,或者了斷。總之,你要主動一些,更主動一些,再主動一些,凡事都要主動去挑戰,才能製人而不製於人。”


    魔族內奧米把手伸到烏恩奇的麵前,他冰冷的手與烏恩奇滾燙的手握在一處,然而異樣的感覺讓他們倏忽之間就猛然驚覺對方與自己完全不是同類人。內奧米冷笑著抽迴手,抖了抖他的燕尾服,似乎想要離開,然而烏恩奇攔住了他。


    烏恩奇說:“治安官先生,承蒙你看得起我,我會牢記你給我的忠告。但是我還有個疑問想要問問你,我很奇怪,你為什麽要把拯救聖王之子的功勞推到我身上。”


    “這很好理解,”內奧米道:“領主大人自然知道是誰為他分憂解難,實惠我會得到的,虛名就歸你了。妖靈太愛記仇,你壞了他們的好事,我猜你已經上了他們的暗殺清單,幸好他們不會記得我這個無名鼠輩。至於你嘛,你還是快點逃吧,否則莫名其妙的暴屍街頭就是你的下場。”


    內奧米說罷,拍了拍脊背發寒的烏恩奇,奸笑而去。


    烏恩奇臉上陰雲密布,垂著頭迴到了臨時的居所,在那間坍塌了一半的房屋裏,安妮正餓著肚子等他迴來。烏恩奇拍了拍她的頭,把偷迴來的黑麵包交在她手裏。


    小姑娘安妮叉著腿坐在烏恩奇旁邊,大口的咬著麵包。她生得蠻可愛的,但一舉一動,怎麽看都是一個沒教養的野丫頭。


    烏恩奇皺眉道:“也許我應該教教你女孩子的禮儀,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膽大包天的小惡棍。”


    安妮吐舌道:“我才不學那個呢,我們的族訓說,‘誰自居文明,誰就即將被征服,吾族當視塵世為荒野,謹守野蠻’。我就是要一直野蠻下去,炎族就比我們野蠻,所有的聖族都恨他們野蠻,但誰都拿他們沒辦法。”


    烏恩奇笑了笑,並未反駁,安妮吃過了午飯,跳起來纏著烏恩奇給她講故事。烏恩奇肚子裏的故事早就講光了,隻好給安妮講一些他的光榮事跡。


    烏恩奇煞有其事的說:“你知道嗎?我最輝煌的戰績就是和我的族弟巴木巴爾一起,打敗了十個聖炎族的煌焰騎士。”


    安妮聽了,驚得張大了嘴巴。對於下界的子民來說,炎魔中的煌焰騎士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覆滅了安妮部族的那夥炎魔,其實也隻不過是一位煌焰騎士的私兵。安妮極其仰慕的望著烏恩奇,仿佛他就是天神一般。


    烏恩奇嘿嘿一笑,繼續道:“比較可惜的是,我的族弟巴木巴爾神力無窮,他自己殺死其中的九個煌焰騎士。”


    安妮失望道:“原來你隻殺死了一個呀?”


    烏恩奇大笑不止:“哈哈,你真笨,九個都被殺了,剩下的那一個煌焰騎士還不落荒而逃。”


    安妮更加失望了,撇嘴道:“那麽說,你不是什麽都沒做嗎?”


    “不然,”烏恩奇沉聲道:“巴木巴爾要不是為了照顧我,剩下的那一個煌焰騎士肯定跑不掉。”


    安妮已經無語了,烏恩奇卻在哈哈大笑。


    講過了這個故事,烏恩奇躍身而起,頂著烈日,以指代劍,練起了家傳的開陽劍法。開陽劍法大開大闔,堂皇中正,氣勢如虹,待練到最後一式“開陽破天”之時,烏恩奇代劍的手指上已經聚集了磅礴的熱量,仿佛高熱的太陽即將劃破天穹。


    可是,烏恩奇身形一晃,一口逆血噴了出來,聚集來的熱量也頓時消匿於無形。烏恩奇歎息一聲,抹去了嘴角的殘血,仰倒在安妮的身旁。他仍舊還是練不成這套以鬥氣駕馭天地之力的開陽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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