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稍微坐直了些身體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麽佝僂,她握住天淩子青筋突兀的手掌,彎著眼話語溫柔至極,“就這樣吧夫君,天道不可違。”


    血月魔尊對她下過詛咒,現在任憑神仙也無法阻擋生命的自然消亡。


    況且,她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如今苟活了這麽久已經是上天恩賜,應該感激才對。


    在重生的日子裏遇見了這麽多朋友,還找到了愛人,辛芷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她不會貪心,也不敢奢望。


    曾經一個人也想了許多,覺得這如夢的日子要是突然哪天被上蒼收走該怎麽辦?


    唯一能做的,隻是過好當下,其餘聽天由命便是。


    辛芷也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我該走了,迴到該去的地方,和子民一起長眠。”


    天淩子低下頭將下巴靠在她的發絲上,“你考慮了所有人,可有沒有想過我?剩下的歲月,又如何讓我一個人度過?”


    辛芷低垂著頭輕歎息一聲,道,“可夫君你逆天而行,又能堅持多久呢?除非時光迴溯讓這一切從未發生,否則我遲早會離開的。”


    “夫君...我想堂堂正正地作為人死去,而不是身為一個魔屍苟活於世。”


    大火彌漫開來,如狂浪吞噬著宗廟殘餘的木梁,見天淩子沒有出聲,辛芷支撐起身體親昵地在他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


    身體裏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破碎,她皺著眉頭強忍住渾身痛楚,重新拿起天子劍離開天淩子的懷抱。


    這一次,天淩子沒再阻攔。


    烈火之中,她如同當年在城樓上登基一樣揮舞著手中利劍,招招式式疏狂而瀟灑,劍氣拂過,卷起地上的零星火點在黑夜裏劃出長線。


    她嘴角還幹涸著血漬,雙眼明亮而堅定,天子劍指著大火深處高昂道,“朕乃洲海國第二百九十四任皇帝,在位期間殺魔族無數,為國為民,卻被奸人所害,暴斃沙場,蒼天有眼讓朕手刃仇敵,殺之而後快,今大仇所報朕願迴歸土地與百姓長眠,繼續守護故國。”


    說完,她再也沒有力氣,沉重的天子劍“哐當”一聲砸向地麵。


    辛芷向後倒去摔坐到靠在牆邊的椅子上,她端坐著,身體慢慢透明起來,接著,散落成點點星光消失在夜空中。


    她的眼神無比柔和地看向天淩子所在的方向,有不舍,還有濃烈的愛戀。


    天淩子看了她一瞬,不忍地閉上了眼。


    他可以耗盡自身靈力去阻攔她,可是卻沒有行動。


    辛芷不想活了,就算抓住了這一次,她也會尋找機會離開。


    等鴻鈞道人等人衝進來的時候,燃燒殆盡的宗廟裏隻有天淩子一個人盤坐在地上,“師叔......陛下呢?”


    天淩子抬起頭望向辛芷消失的地方,鴻鈞道人便知道了,他啞然道,“陛下一生為國為民...實乃一代賢君......”


    身旁沉默的男人良久低聲自語,“是啊,她終於如願成了旁人眼中的賢明君王,卻獨自苦了這一輩子。”


    宗廟被大火燒得一幹二淨,在龐大的遺跡中隻剩下焦黑的殘垣,這個曾經在西洲大陸上綻放的明珠隨著最後一任君王的消失,再次陷入沉睡。


    之後天淩子帶著各宗門弟子花了半年時間一齊將魔族餘孽消滅,接著便迴到十方島上閉關,再也沒有出來過。


    春去秋來,四季更迭,一百年過去了,朗月青琅還有朔風等小弟子紛紛突破金丹期,朗月甚至已經達到了金丹後期正朝著元嬰努力。他們都成為了能夠獨擋一麵的大人,在明心宗裏也擔任了要職,幫助一批又一批新的弟子成長。


    鴻鈞道人終於突破了元嬰中期,他走出洞府看著麵前前來迎接自己的弟子們臉上多了不曾見過的剛毅和沉穩,欣慰地點頭,“這百年來辛苦你們了。”


    青琅挽起鴻鈞道人的胳膊,“恭喜爹突破元嬰中期,女兒也已經達到金丹修為,今後可以為爹分憂了!”


    鴻鈞道人摸了摸她的腦袋表示讚同,接著,他目光一一掃過這三個徒弟,當落到最右側時,稍微黯淡片刻。那裏曾經站著最喜愛的弟子,他沉穩可靠,是明心宗的大師兄,也是鴻鈞道人費盡心思教導出來的青年。


    想到過去發生的種種,他知道那個人還未走出心結,歎了口氣道,“這百年來,島上那位可有什麽動作?”


    朗月搖頭,“師叔祖自從一百年前迴到十方島上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十方島就像一輪明月,周圍散發著渾厚的靈力漂浮在半空中,讓人們看了近百年。


    曾經上麵總是嚴冬大雪,讓人不寒而栗,卻突然有一段短暫的時間變得春暖花開,而現在又變成了永恆的冬雪。


    天淩子閉關後,鴻鈞道人在整理古籍時發現了前任掌門懷月真人的筆記,上麵寫道,懷月真人本姓胥,名君澤,祖上是富可敵國的大家族。


    據說胥氏家族在洲海國創立之初曾是天界神龍麾下,他曾經聽先輩留下傳說,那神龍與太祖皇帝並肩作戰,驅趕魔族,在太祖去世後也跟著失蹤了,隻留下一抹神識來守護洲海國。


    當年人魔大戰,洲海國死傷慘重,他們卻因此得到龍血從此後代都擁有神龍聖體,隻是隨著時間流逝,神龍血脈越來越淡薄,到後來幾乎消失了。


    同時曾經富可敵國的胥氏一族因癡迷修仙,漸漸失去了在洲海國的權勢,他們尋得山頭創立了一個小宗門名為明心宗,企圖在仙界占有一席之地。


    可胥氏後人資質平平,能突破金丹已是不易,如此根本不能在修真界立足。為重振胥氏家族,懷月真人聽聞昆侖山脈在數百年前曾有神龍現身,想要去尋得仙緣,不料曆經艱險來到玉漱峰上卻發現了一名凡人孩童。


    懷月真人描述著這個孩童,“那小兒住在冰殿之中,他天資聰慧,靈根純淨,是百年難遇的修仙奇才,卻不知為何孤身一人在此?”


    他的父母在什麽地方?之前這些年月又是如何生存下來,那可是荒無人煙的昆侖之巔!


    於是懷月真人篤定,這孩童的身世定是與天界有關,說不定會成為重振家族的關鍵。接著,便將他從山上帶了下來。


    鴻鈞道人知道,這個孩子就是天淩子。


    之後的修行中,天淩子確實展現了過人的才華與天賦,讓整個修真界為之驚歎。


    如果不是洲海國的那次曆劫,恐怕天淩子的修行之路會一直這麽順利下去。


    可是,這個洲海國仿佛在冥冥中與天淩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無形的手將看似毫無關聯的兩者推到了一起。


    鴻鈞道人繼續翻閱著懷月真人的筆記,據他記載,在對天淩子的命盤進行推演時發現他的修煉機緣在凡間,而當時的天淩子被血月魔尊所傷,從元嬰修為掉下了金丹期,正急需方法迴到元嬰。


    若能夠成功曆劫自然是對修行有好處,天淩子便同意下山了。


    在他離開期間,懷月真人不停地演算查探愛徒的運數,這一次,他看到洲海國氣數已盡。


    而身為修仙者決不能沾染這黴頭,國運實在太過強大,這會影響自身氣運,於是他以尋找到修煉方法將天淩子召迴,這個方法雖然時間長了點,但相對來說比較穩妥。


    後來,天淩子出關,卻也入了心魔。


    懷月真人一生都在尋找飛升之法,在愛徒入魔後他便想到一個聞所未聞,甚至是為世人所唾棄的法子,那就是讓天淩子分成兩個軀體,一個繼續保持修真正氣,另一個徹底入魔。


    如此二者結合,陰陽相融,仙魔合一,至少能夠突破現階段的瓶頸。


    入魔後的天淩子瘋狂屠殺洲海國裏的魔族,在之後的一千年中,他的大名讓整個魔族聞風喪膽,懷月真人趁機將心魔分離出來。


    他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直到現在,天淩子終於將身體合二為一。


    看到這裏,鴻鈞道人不禁揉了揉雙眼,悲歎一聲,“若當初知道掌門是這樣才將阿飛交於我撫養,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的。”


    與懷月真人擁有執著的信念不同,畢竟飛升太過遙遠,古往今來從未聽聞有人成功飛升過,鴻鈞道人隻希望自己宗門的弟子能學夠一身本領,力所能及地造福一方百姓。


    這本筆記的記錄到此為止,後麵便是厚厚的一遝懷月真人的演算過程。鴻鈞道人關上筆記準備將它放迴櫃子裏鎖好,就在這時,從筆記的最後麵掉出一張折疊好的已經泛黃的紙。


    他彎下身將其拾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打開頓時一愣,整個人不由自主都在顫抖。


    那泛黃的紙上有兩個不同的筆跡,一個稍顯稚嫩粗糙,畫的是一名年輕男子,他看上去玉樹芝蘭,慵懶俊美的臉上泛著笑意,渾身透著不可侵犯的神聖,而這個青年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鴻鈞道人再熟悉不過的了。


    他照顧了這個男人上千年。


    “師叔......?”


    沒錯,上麵畫的就是天淩子,落筆的年月是聖祖元年,也就是洲海國剛建立之初,作畫人留下了小小的姓名:辛芷作。


    而在天淩子畫像的旁邊同樣畫著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女子,這個女子身著樸素長袍,神采奕奕地坐在椅子上看書,作畫人筆畫細膩,每一筆都顯示著對畫中人的愛戀。


    同樣,在右下角留下了作畫人的筆跡——太祖夫人看書圖,夫君天界戰神神龍大將作。


    轟——


    鴻鈞道人的腦袋裏似乎什麽串聯道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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