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寂靜的刑室裏,高大挺拔的男子跪坐在正中,他麵容俊美,如墨的頭發披散著與血漿黏在一起,赤著的上身,縱橫交錯的鞭痕皮開肉綻,身旁看守的弟子手心都是汗,小聲道,“沈飛師兄,你還好吧?”


    沈飛緩緩抬起頭,無聲地點了點,他下頜弧度冷硬,瞳孔如幽潭深不見底。他已經在這裏三天沒有迴去了,刑室有令,每日領一散魂鞭,到今天還差最後一鞭。


    刑室認為,受罰者必感受到最痛的苦楚,若直接打完了,神經麻木了便失去了懲戒的作用,於是決定每日行刑後,等肌膚恢複感知,第二日繼續施行。


    弟子正準備說什麽,隻聽門“嘎吱”一聲打開,走進來一名身著道袍的長老,男子約莫四十多的年紀,花白的頭發高高束起,他神色英武,瞥了一眼沈飛後,道,“今日是第三日。”


    說罷,延崇道人拿起身後一根滿是倒刺的銅製鞭子,那便是散魂鞭。


    散魂鞭是明心宗懲罰犯錯弟子的刑具,它渾身一千八百根倒刺,執行長老需用靈力才能支配,那時,這一千八百根倒刺上充滿藍色的電流,一鞭下去,深入骨髓,宛如魂飛魄散之痛。


    沈飛在受第一鞭時已經痛得幾乎暈過去。


    延崇道人的鞭子狠厲卻精準,每一鞭都落在經脈的位置上,優雅得仿佛是在完成一件傑作。


    他試圖轉移注意力,讓傷口沒那麽痛,忽地,一雙清澈如水的猩紅眸子在眼前閃過,那是辛芷。在鐵丘山的魔窟裏,他看見那人身上都是深淺不一的傷,盔甲上各種武器留下的痕跡看著便讓人頭皮發麻,他想,那時候她是怎樣挨過去的?


    “明心宗弟子,禁同門私鬥,你可記住了?”


    行刑完畢,沈飛渾身血漬,背後的皮膚原本已經有了粘膜又重新被撕裂,此刻,已經麻木。


    他垂頭努力恭敬迴道,“弟子知罪。”


    延崇道人這才點頭,朝身旁弟子道,“送他迴去吧。”


    弟子得令,趕緊將外袍披在沈飛身上,待取下禁錮雙手的鐵鏈時,沈飛癱軟在地上。


    “師兄!”


    杏花院裏,辛芷坐在小凳子上百般無聊地看著被損毀的院子,或許沈飛迴來會很生氣,她想要做些什麽,可又不知該如何做。


    “師兄你堅持住!”


    忽然,門口又傳來腳步聲,辛芷能夠感受到沈飛的靈氣,她正準備起身去迎接,卻發現旁邊還有陌生的味道。


    這可怎麽辦好,她著急的轉了一圈,直徑走近屋裏,躲了起來。


    刑室弟子從前門進來並未看到杏花院的慘狀,他直接將沈飛放在床上,留了一瓶藥後便原路返迴離開了。


    確定沒人了,辛芷才悄悄從櫃子裏鑽出來,她來到床邊,卻見沈飛滿身是血。他臉色煞白,額頭冒著冷汗,唇色烏青,十分痛苦。


    辛芷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看見桌上那刑室弟子留下的藥,想了想便打開了。


    昏沉之中,沈飛站在荒蕪的冰川之上,這是他的識海。


    修真者的識海如幻境一般,在煉氣期時,鴻珺道人讓所有弟子打開識海,看一看是什麽樣子。青琅看到自己和別的師姐在撲蝴蝶,朗月看到的是自己家中,朔風則是在學堂裏。隻有沈飛一人的識海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沒有。


    記憶的最初,他是在明心宗,身前是鴻珺道人驚訝的眼神。


    鴻珺道人說他是被遺棄的孩子,可是沈飛卻覺得奇怪,為何,自己沒有之前的記憶呢?


    仿佛他這個人是從天而降,沒有經曆過煉氣的困擾,因為自有意識一來,便是煉氣八層,之後突破金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沒有記憶,也沒有珍視的人和事,就這樣一個人孤寂地修煉了幾十年。


    一開始他也沒有注意到辛芷,隻是把她當成普通的魔屍,直到發現她不尋常之處。一路上,她總是會安靜地坐在身旁聽自己講話,喜歡黏著自己,從最初的不願到後來的默許,沈飛對自己的轉變感到不可思議。


    作為神劍閣最強的弟子,他總是在保護著大家,體貼著師弟師妹,孝順著師父和各個長老,而那個魔屍卻毫不掩飾地擔心他,保護他,為他的受傷而發怒,兩人認識不過幾日,且還是一人一屍。


    但不可否認這種感覺,很暖很暖,就像心裏缺失的一塊,被慢慢填滿。最初他不願意將辛芷交出去,隻是不想她就這樣被刑室長老處置,同時為了還了她的人情,但在刑室這幾日,麵對著冰冷的鐵鏈才察覺到,裏麵夾雜的也有自己的私心。


    這種溫暖,他想要占有得更長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沈飛開始發熱,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一個冰涼的懷抱包圍著,他緊緊抓住那人,貪婪地吸取那一絲絲涼意。等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著青銅麵具的臉,後麵那雙猩紅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辛芷斜靠在床邊,兩手環抱著沈飛,見他醒來,立馬便起身離開,她蹲在床沿邊伸著脖子,盯著他燒紅了的臉,直到沈飛將頭別開,道:“別看了。”


    這一動,又撕裂了背後的傷口,“唔......”隻是痛歸痛,上麵卻有一股清涼之意。


    掠過辛芷,桌上擺放著還沒蓋上的藥瓶,想起昨晚背上的涼意,沈飛問道,“是你昨日給我擦的藥?”


    辛芷想要點頭卻又不敢,她擔心自己沒經過沈飛同意而碰了他,會不高興,於是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搖了搖頭。


    沈飛倒是沒想到辛芷會說謊,他挑起眉毛,質疑道,“那就是藥自己跑你手上了?”他知道辛芷不敢承認是怕自己生氣,不自覺勾起嘴角笑,“如今倒是變聰明了,這樣下去你都可以當靈寵了。”


    等等,靈寵?


    似想到什麽,他忽然勾起姣好的薄唇笑了出來。辛芷這麽大個人是藏不住的,他正想著用什麽方法將她留在身旁,靈寵倒是個不錯的注意。


    靈寵是修真弟子築基後去,秘境尋找的契約神獸。許多弟子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靈寵,可是沈飛並沒有著急找。與神獸結契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魂契,結下之後,神獸會與修士共同生死;可辛芷沒有魂魄,隻有結第二種,肉身契。


    這種契隻限定於修士在世期間,一旦主人身死後,神獸便會獲得自由之身,重新尋找下一任主人。當然,如果在這期間靈寵妄想叛逃,也是會受到懲罰的。


    “阿美,我問你,你願意就點頭,不願意就搖頭,明白嗎?”他坐起身子問道,“你...喜歡這裏嗎?這個院子?”


    辛芷眨了眨眼,很幹脆地點了頭。


    這如沈飛所料,接著問出第二個問題,“那你是不是很想和我靠一靠?或者抱一抱?”問出來時他覺得自己有些臉紅,不過見辛芷又點點頭後便拋出了第三個問題,“那...你想不想一直與我在一起?”雖然知道辛芷不懂,但沈飛還是解釋一番,“你可以每天靠著我三次...不用經過我同意......”


    他感覺自己像個防采-花賊的姑娘,還限製什麽次數......說出口的話,越想越不對勁,最後停下來望著辛芷,她還是睜著紅眼睛認真聽著,儼然一副乖寶寶的樣子,隻是,眼中的光彩越發明亮。良久,沈飛才說出心頭的不安,“你...若不願意就搖頭,我也不強求。”


    辛芷當然喜歡這裏,沒有讓人難受的魔壓,也沒有人讓她去殺修士,修士多好,幹淨整潔還好看,比如麵前的沈飛。身上的靈氣真是怎麽聞都聞不夠,以至於牙都開始癢了,現在允許她抱三次,還是不用經過同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自從來到明心宗,她覺得自己身體裏的魔核有些魔氣不足了。


    她聞著沈飛身上的靈氣,能夠感受到其丹田裏有一顆源源不斷產生靈力的金丹,天知道她昨晚抱著沈飛時,有多想剖開他的肚子把那顆丹取出來。隻是,辛芷覺得若把那金丹取出來,那這個溫柔的人會不會受傷?甚至,和鐵丘山那些修士一樣死去?


    想到這裏,辛芷有些猶豫了,一方麵她似乎對靈力十分渴望,另一方麵,她發現自己隻喜歡沈飛鮮活的模樣,再加上一直想要尋找自己的過去,怎麽說也不能傷害沈飛。於是打定主意,沈飛說三次就三次,絕不會多,她怕忍不住把人給剖了。


    “你願不願意?”沈飛見她沒動,本來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沒想到卻沒得到迴應。按理來說,這魔屍每日黏他得很,應該是願意和自己呆一塊兒的,怎麽臨到頭了又這幅模樣?


    他從來沒有跟哪個女子說過這樣的話,難得放下身段去和魔屍結契,誰知,對方竟然都不理他。


    沈飛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做的太倉促了,應該多等些日子再提這事。


    “罷了......”他起身準備起身離開,呆在這裏實在是尷尬,辛芷見他要出房門,想到院子裏那翻光景,緊張得將人使勁往迴一拉。


    沈飛哪裏有防備,突如其來的力道之大,本就疲憊不堪的身子一個沒站穩向後倒去,眼看要撞向桌角,辛芷也沒想到他那麽虛弱,怕他磕到自己趕緊快一步為沈飛擋住,兩人“砰”地撞在一起。她牢牢托住滿是傷痕的背,讓其減少衝撞的力道,自己卻硬生生地迎上桌角。


    “轟——”


    桌子被壓塌了,上麵的碗具也撒了一地,粗麻桌布被順手扯下隱隱蓋著兩人的頭,清冽的香氣鋪天蓋地襲來,辛芷感受到魔核開始隱隱躁動,她手忙腳亂地想要將桌布掀開逃離這裏,卻不想到一角被沈飛壓著,想到他身上的傷又不敢用力,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別動了......”


    辛芷沒有理會他的訴求,依舊輕輕在他身下掙紮著想要將二人撐起來,沈飛太好聞了,她快壓抑不住內心的躁動了。


    沈飛紅著臉赤著脖子,用額頭抵在辛芷的麵具上,唿吸沉重,“別動了,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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