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大夫薛道衡年紀雖老,身體卻很是強健,他好酒好名好美色好詩詞,生活很有目標。


    薛道衡醉酒,從雲韻府迴到府邸後,不斷做著飛黃騰達的美夢。


    夢中,他在大興殿中,將楊廣繼位以來的執政弊端一一指出。


    群臣聞言,大驚失色,楊廣更是滿麵怒色。


    然而,薛薛道衡卻是怡然不懼。


    隨後,唐國公李淵第一個站出來,大加讚同薛道衡的言語。


    楊素也抱著薛道衡的大腿,滿臉慚色,直言薛司隸早該升遷為尚書左仆射。


    而此時,楊廣猛然醒悟,直言帝國忠臣良臣非薛道衡莫屬。


    這個夢,鏈條完整,邏輯嚴密,薛司隸高興得手舞足蹈。


    他一腳踢在床沿的木頭擋板,這才從夢中疼醒了。


    薛道衡揉了揉眼睛,門外傳來三更的打更聲。


    然而,薛道衡卻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他打開窗戶,門外一片漆黑,甚至沒有半點星光。


    薛道衡想了想,讓執夜的仆人喚來兒子薛收。


    “父親,晉王殿下定會支持您的諫言。”薛收道。


    “伯褒,現在什麽時辰了?”薛道衡揉了揉額頭。


    薛收道:“三更剛過!”


    薛收遞上一碗湯。“父親,這是兒子親手熬製的醒酒湯,父親需養足精神,明日,才有精力。”


    薛道衡想了想,認為薛收的話在理,隻有養足精神,才能舌戰群臣,震撼廷議。


    喝湯後,他才倒床入睡。


    “司馬九,真是思維敏捷,竟然想出這樣的方法,這醒酒湯中的迷藥,夠父親睡到黃昏了。”薛收守著薛道衡入睡後,才笑著離開薛道衡的房間。


    薛收出門後,重賞了打更的更夫,以及挑著黑布將薛道衡房間遮蔽得嚴嚴實實的奴仆。


    此時,已是辰時四刻,無論如何,薛道衡是趕不上廷議了。


    ......


    大興殿中。


    李淵驚奇的發現,他安排的諫言人薛道衡並沒有出現在大興殿中,頓時,有些納悶。


    此時,殿中卻是一片歌功頌德的聲音。


    於是,李淵看向刑部憲部郎溫彥博。


    溫彥博注意到李淵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出列進言道:“刑部憲部郎溫彥博有事啟奏。”


    楊廣揮手示意溫彥博奏稟。


    “隴西狄道、成紀金礦民變,致隴西本月上繳國庫的黃金數量較往年少了五成,刑部已派特使前往隴西詳查,然隴西民變勢大,亂民不僅打傷特使,更是哄搶司庫。下官以為,應即刻派兵緝拿亂民。”溫彥博聲音清亮。


    大興殿中的群臣聞言,立即安靜下來。


    楊廣臉上欣喜之色亦是消失不見,他掃了眼李淵。


    “陛下,朝廷黃金用量逐年增加,今年配額甚高,隴西金民難以完成,遂才鋌而走險。昨日,臣收到洛陽刺史來報,洛陽地區,流傳營建洛陽將征調百萬民夫,導致洛陽附近居民大量外遷,地方官員堵之無效,留之甚難。”李淵不動聲色的營建洛陽和隴西金民作亂捆綁在一起。


    “陛下,黃金通天塔所用黃金甚巨,如今,營建洛陽,更是需要大量資財。黃金通天塔關係皇後鳳體福澤,斷不能停,臣以為,可暫緩營建洛陽事宜。”戶部乃是帝國的錢袋子,戶部人部郎王績乃是儒家大儒,與唐國公關係密切。


    他以戶部資財難以支撐,將修建黃金通天塔祈福皇後一事與營建洛陽並提,令人難以再提營建洛陽一事,畢竟,營建洛陽勢必影響修建黃金通天塔。


    李淵、王績等人的話,實乃一計,謀略中的陽謀,就是意圖阻止楊廣營建洛陽。


    王績話一說完,幾個大臣出列,高唿:“臣附議!”


    此時,楊素微眯著眼睛,迴頭掃視了殿中大臣。


    原本,還有不少想站出來附議的堂官,注意到楊素的目光後,訕訕的按捺住了衝動。


    楊素身為尚書左仆射,即將被指派營建東都洛陽,督調山東兵馬,如此,對於未來的洛陽,楊家便是既得利益家族。


    觸犯我利益者,嗬嗬......


    此時提出暫緩營建洛陽,便是與他為敵。


    李淵是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隻是,楊素不清楚其他勳貴是如何作想。


    正在這時,宇文述站出身來,道:“陛下,道家有雲,‘治大國,若烹小鮮’,帝國雖然國力昌盛,然開支甚大,四周之敵,不可不查。”


    “西部吐穀渾伏允即將帶其子慕容順前來帝都,然伏允頗有誌向,其在帝國與吐蕃之間首鼠兩端,倘若帝國將人力物力投往營建東都,恐西域生變。”宇文述的話從另一個方麵否決了營建洛陽。


    這時,楊素的目光,再也擋不住群臣的附議了。


    “陛下修繕運河,動輒白銀十幾萬兩、民夫數十萬人,消耗巨盛。”


    “臣以為,可暫緩修繕運河!”


    “修繕運河的銀錢,足夠臣領兵撲滅西突厥、吐蕃之流。”


    ......


    群臣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楊廣眼皮極速抖動了幾下,目光落到心腹裴矩身上。


    裴矩會意,出列道:“宇文大將軍話雖有理,然西域之事,臣以為需用離間之計,令番人互相攻防,帝國隻需循序介入獲取漁利。西部地域廣闊,胡兵弓馬嫻熟,來去如風,難以捕捉,興兵征討,勞民傷財,實非上策。”


    裴矩說完,掃了宇文述一眼。


    眾臣見裴矩說得有理,議論的聲音也小了一些。


    “西域之事可暫緩,然修建黃金通天塔為皇後祈福,實乃大事,臣以為,可遣工部仔細勘察洛陽新城選址,待帝國財力寬裕,再行營建洛陽事宜。”獨孤整出列圓場。


    隻是,在場大多數人都知道,仔細勘探不過托詞,沒有楊素掛帥,工部那些小官,就算勘探數年,恐怕也不敢拿主意。


    這就是無限製擱置營建洛陽,隻不過是給楊廣一個大大的台階下。


    楊素見宇文家、李家和獨孤家如此一致,心中拔涼。


    看來,他最近實在是風頭太勁,雖然主動放棄軍權,還是犯了眾怒。


    “諸位愛卿曾提及來年感測洛陽氣運,如此說來,諸位愛卿是否定了先前的決議?工部可能觀測出洛陽氣運?工部可有陰陽家大賢主持?”楊廣語氣平淡,然而,在場大多數人都知道楊廣正壓製著心中怒火。


    楊廣召喚道:“工部員外郎何在?”


    群臣聽見楊廣召喚工部員外郎,不禁都望向殿門方向。


    工部尚書上官弘則不露聲色的挪開幾步,隨後目光轉向司馬九,似乎在向群臣示意工部員外郎是誰,站在何處。


    而群臣看到的則是一個正打著哈欠的工部員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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