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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那千夫長將前因後果匆匆說罷後,哲哲心中便猶如刀割一般久久無語。


    此刻他看著麵前的千夫長再看看躺在擔架上的別木尓,心中想的卻是若是大單於在此的話,會否還會中了秦國人的奸計。


    此時的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那洪水究竟是因何而來,因為他想起了當初大單於對靈州城施以的黃水破城之計。


    看來秦國人還真是“詭計多端”啊,高手過招就連這用兵也多有相似之處。


    哲哲心下唏噓不已,兀自感歎道。


    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向大單於匯報此間戰局以及如何繼續用兵之際,他終是頗為失落的帶領著殘兵退到了徐昌城中。


    ......


    “哈哈哈,安將軍用兵如神,真有古將之風,雖然我們丟了曲沃,但殺得戎軍短時間內再也無力進攻上黨和龍門,仍舊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安將軍與眾位兄弟苦戰退敵有功,請受樗裏一拜。”


    黃天渡口議事廳內,樗裏驊向跪在麵前請罪的安默然笑著說道,邊說邊拱手向安默然施了一禮。


    安默然目光中閃現出複雜的神色,見樗裏驊施完禮後連忙慚愧的說道:“這些計謀都是河西將軍以及諸位定下的,安某怎敢貪功。


    而且安某沒有料想到戎人那日會死命攻城,所以才會將弟兄們撤的匆忙,造成了數千兵士的枉死以及無數糧草付之一炬的後果,安某思量間真是慚愧至極啊。


    而且歇馬坡的百姓們也在匆忙間沒有安頓清楚,又造成了放火時間的推延,讓那些戎人逃了許多不說,百姓們也大都被那些逃竄的戎人屠殺。”


    安默然說到這裏,一時之間,眼圈也不禁通紅了起來。


    “安將軍,那日誰也沒有料到戎人會孤注一擲,誓要一戰而攻取曲沃。


    所以麵對危局安將軍審時度勢之下已經做的很好了。


    而且那日顧某也在城中,要說安將軍有責任,那顧某的責任豈不是更大。”


    顧道遠見安默然傷神,連忙開口勸慰道。隻不過他剛剛說了兩句後就停下了話語,皺起了眉頭看了同樣麵色不善的張孜彧搖了搖頭後不再言語。


    這廳中誰都知道,那些枉死的百姓正是護送陰夫人和公子琿以及宗親們才走的緩慢而被戎人發現的。不然的話百姓們知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又怎會剛離開曲沃不久就在歇馬坡的樹林中不願繼續前行呢。


    顧道遠和張孜彧仿佛還能看到,那些嬌貴的宗親們剛剛逃出了不遠就叫苦不迭的表情,他們明知道歇馬坡將會引戎人來攻,可對此卻置若罔聞。他們明知道百姓們手無寸鐵,卻仍舊讓百姓們陪他們留在歇馬坡作為掩護。


    當戎人發現了他們時,他們又將秦軍的動向全部告訴了戎人以此來取信戎人保全自己的性命。


    雖說此舉歪打正著恰好讓戎兵按照樗裏驊的埋伏進入了河穀,但他們的醜惡嘴臉還是讓當初苦勸不止的顧道遠、張孜彧幾人感到了萬分惡心。


    所以逃迴的戎軍為了泄憤


    大肆屠殺森林中的百姓時,顧道遠和張孜彧竟然十分期盼起來那些戎人能夠將這些宗親貴族們盡數屠戮。


    可讓他們無語的是,當他們幾人保護著陰夫人和公子琿在馬元麾下人馬的護衛中終於逃出升天的時候,卻發現那些宗親貴族們也都完好無損的迴到了龍門。


    真不知道確是上天不公還是他們運氣太好。


    那夜,死的百姓太多,死的貴族中卻隻有奮力保護著陰夫人而與數名戎人纏鬥身死的文兆源。


    迴到龍門後,顧道遠和張孜彧幾人終是再也不願看見這些又重歸犬馬聲色的貴族們。


    他們仿佛絲毫都不覺得自己有何過錯,每日仍舊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商議之後,顧道遠和張孜彧幾人來到了黃天要塞,來到了在這大秦末世中唯一讓他們能夠產生一絲希望的樗裏驊身旁。


    “顧大人,此事今後就莫要再提說了,諸位都曆經了九死一生,能迴來就好。隻要我們活著,就還有報仇的那天。”


    樗裏驊對麵色黯然中帶著些許憤怒神色的顧道遠和張孜彧施禮說道。隻不過他剛說完話,顧道遠就老臉一紅,低頭輕語道:“若是能夠按照河西將軍和安將軍的安排,那些戎人到達歇馬坡時,我們早就渡河離開了。又哪裏會死這麽多的百姓。”


    顧道遠低著頭,可誰都聽到了這位昔日權傾大秦的一國宰塚聲音中的顫抖。


    若是尋常年份,怕是數千百姓的死亡在這位宰塚大人眼裏隻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數字,可那夜裏,歇馬坡上,這位宰塚大人卻看到了一個個因為他們這些權貴而枉死在眼前的無辜生命。


    這些生命足有數千之多,在滿是婦孺老幼的慘叫與悲鳴下,這位老人又如何不會悲傷呢。


    “顧大人,我樗裏驊發誓會為這些百姓們報仇的,他們害死了那麽多的曲沃百姓,還害死了那麽多的兵士,我又怎能讓他們繼續逍遙下去呢。”


    久在朝中早就看管了相互攻訐的顧道遠聽著樗裏驊平靜中帶著些許冷漠的話語,就已經明白了樗裏驊話中所指的複仇對象。


    他抬頭看了一眼冷冷說話的樗裏驊,又看了看廳內的眾人,卻發現除了張孜彧幾人與自己同樣有些愕然外,其餘的人,那些樗裏驊麾下的將官們卻都顯得頗為平靜。


    他們聽著樗裏驊的話,就如同聽到了一句再也平常不過的保證。


    向張孜彧看去,顧道遠從他的老夥伴眼中看到了一股深深的忌憚。


    古往今來,敢對那些宗親貴族們起了報複心思的人雖然也有不少,可像樗裏驊說的這樣理所當然的卻並沒有幾個。


    這讓顧道遠、張孜彧幾人從心底裏意識到,怕是樗裏驊的話語並非隻是一時的氣話而已。


    樗裏驊很快就不再與顧道遠幾人再談論曲沃之事,而是當眾宣布了自己的決斷,那就是隻留魏元琦率領三萬大軍守衛龍門及黃天要塞。其餘的人都退向河東郡。


    隨後,樗裏驊就出兵河東郡一事對他麾下的將領做了一番詳細的安排與要求。


    而旁聽的顧道遠和張孜彧卻看得明白,這樗裏驊顯然是準備將河東郡作為他的根據地要重點經營下去,而龍門以及黃天要塞隻不過是保留一絲反攻希望的象征。


    顧道遠這時才恍然大悟,看來大半年前在曲沃城中,樗裏驊向蕭文考討要河東郡時就已經想到了後路。


    可那時河東郡還是齊國的國土,這樗裏驊又怎麽會將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國的土地上呢。要說未雨綢繆是古來良將必有的能力,並不算太過稀奇,但這樗裏驊卻唯有用料事如神來形容才不為過。


    顧道遠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麵前這位連路都無法行走的年輕人了。


    看著他正麵色平靜的對他的麾下進入河東後的細節事宜做著一番事無巨細的安排與囑托。


    看著他並不老成的麵孔卻似乎散發著令人無比信賴的自信,顧道遠心中不由得長歎一聲。


    看來自己確實是老了,這天下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天下。


    戎人將秦國打的隻剩龍門一城,黃天渡口一地,昔日偌大的帝國轟然崩塌之下也將自己和大秦的舊臣們一道打落凡間。


    那些騎在馬背上的戎人就像是一把永不熄滅的野火一樣,將大秦這片森林草原燒的盡是灰燼。而樗裏驊就像是野火過後,黑色的焦土上破土而出的新苗一般鮮豔而又充滿了希望。


    “顧大人,此去河東郡勢必要與戎人長期對峙。但河東郡我們隻是暫時染指卻從未有過經營。縱然這兩三年來我轄內各縣產出糧草頗豐,足夠現有兵馬食用。但長期駐紮在河東郡還是需要能有一個穩固的後方,讓將士們在前方征戰少了許多後顧之憂。


    所以樗裏想來想去,還是想請您老人家和司寇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這樣也好過讓我們這些毫無經驗的晚輩一心兩用,再失去了地利人和。


    不知宰塚大人可能答應管理河東民政之事?”


    樗裏驊的一番話將顧道遠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了過來,他皺起了眉頭微微一怔,隨即向樗裏驊說道:“河西將軍過謙了,將軍麾下人才濟濟,西子將軍和高、梁幾位將軍可都是能文能武的俊傑,又怎會用的上我這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呢。”


    說到這裏,顧道遠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看了看樗裏驊期盼的眼神後,微微一笑又說道:


    “河西將軍怕不是想讓老夫掌管河東政務,而是想讓我和張司寇彈壓河東郡的地方貴族吧。”顧道遠一邊說著,一邊向恍然大悟後若有所思的盯著樗裏驊的張孜彧看去。


    隻見張孜彧立刻說道:“顧宰塚,我等身為大秦臣子,替君上分憂本就是分內之事。雖然君上與中更大人還未接到河東郡,但河西將軍的美意確實與張某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之處。


    河西將軍征戰在外,你我攜手鞏固地方在內,此等相得益彰之舉確是正途。顧宰塚就不要猶豫了。”


    聽著張孜彧一番話,顧道遠十分驚訝的看著與自己相伴十數載的老夥伴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會從張孜彧的口中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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