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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加走後,黑暗中的氈房內一雙靈動的明眸突然睜了開來。


    這黑暗中的明眸仿似明珠一般,讓吞噬著一切的黑暗像是見到了天敵立刻翻轉著退了開去。


    與其他部落的巫以及大巫孑然不同的是,華胥巫的臉龐竟然十分的白皙,隻是因為歲月的雕琢而顯得有些蒼老罷了。


    明眸下的臉龐似是隱藏著世間的一切忍耐與慈悲,泯然眾人的氣度又充滿著甘願沉淪在紅塵中的無畏無懼。


    華胥巫抬起了頭,就像是能夠隔著氈房的頂棚看到此刻天上的明月一般怔怔的觀察著群星閃爍間不斷的變化。


    看著看著,她撥弄了一縷從額頭上垂下的發絲,又重新閉眼低下了頭去,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留在時光中的隻剩下令人心馳神往的肅穆與寧靜。


    “大巫,蕭錦行就是你們要找的天啟之子嗎?


    他雖然是亂世中最為明亮的星辰,


    可我為何總覺得天啟之子卻並非此人呢?


    不過,異變已生,這是我唯一能夠觀察到的。”


    ......


    翌日天明,魯加就被部落外突然發出的陣陣驚唿呐喊聲驚醒,他立刻提起了牙棒,穿上鎧甲向著發出聲響的部落北門方向疾馳而去。


    到達此處後,魯加就被眼前部落外的情形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快步走到了北門上,此刻那裏不僅僅有阿魯等頭目早已到達此處,而且看似孱弱的蕭錦行也在那名叫做德如的女扮男裝將領攙扶之下,現在了魯加的身前。


    此時,眾人都麵色凝重的看向“城外”。


    見魯加走上前來,阿魯等人自然後退幾步將魯加讓到前麵,而蕭錦行也同時走到魯加麵前施禮說道:


    “魯加族長放我們進入部落躲避蠕蠕人,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讓你們受到了牽連,錦行實在內心有愧,所以今日一戰還請貴族在旁壓陣,我們聯軍將對蠕蠕人的進攻一力承擔。”


    魯加見蕭錦行說的客氣,又想想昨夜巫所說的話,那股因為蕭錦行引來如此大禍所生的滿腔怒火瞬間就熄滅了大半。


    但他並沒有絲毫的客氣,轉頭向著阿魯點了點頭,就見阿魯點頭稱是,離開了城頭。


    蕭錦行知道阿魯是去做什麽,所以他也麵色凝重的轉麵向哲托說道:


    “讓弓箭手都上城吧。”


    哲托聽話後也是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去將弓箭手領上城頭與華胥人進行換防。


    隨後,蕭錦行向魯加詢問了關於十多年前那場大戰的細節,而魯加也是知無不言事無巨細的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對於魯加來講,那場從頭至尾的失敗除了能夠看到蠕蠕人的厲害外,仿佛並沒有什麽可以借鑒到的經驗以及能夠尋找到的破敵良方。


    畢竟就連自己的巫也是這麽說的。


    魯加絲毫不認為蕭錦行會比巫更加的厲害,也不認為今日之戰會發生什麽奇跡。


    所以方才他才會讓阿魯將部落內的族人安頓到南門附近,好在蠕蠕人進城後能夠立刻逃命。


    兩人你言我語交談之間,隻見


    城頭已經全部換上了聯軍的弓箭手。


    而魯加對這些登城的弓箭手仔細觀察後驚奇的發現,聯軍箭手身後的箭壺中那一根根箭矢的箭頭竟然是鐵質的。


    此時,魯加才對有虞聯軍能夠一路西征攻到華胥草原有了明了之心,而且也對今日之戰稍稍有了絲不多的期待。


    但真正讓魯加有恃無恐的卻是部落的圍牆,因為他看的清楚部落外出現的千名蠕蠕人都是烏滸水中的魚人,而處於烏滸水旁草原的部落紛紛建造的圍牆就是為了抵禦這些蠕蠕人而準備的。


    所以魯加認為隻要大家都躲在部落內不出去,那麽無計可施的蠕蠕人肯定會撤迴去的,畢竟那隻是些不同於人的獸類,憑借的隻是一身的蠻力和堅不可摧猶如玄甲的粗糙皮膚。


    但當魯加將自己的判斷告訴蕭錦行時,蕭錦行卻不是這樣認為的,別說這些蠕蠕人心智決不低於普通人類,就說這些土牆能否抗住他們的攻擊也是兩說。


    蠕蠕人是不善跳躍,但誰說攻城就一定要靠跳來著?


    雖然魯加與蕭錦行存在著一些異議,但城外的蠕蠕人從一開始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就隻是集合在遠處而不迫近,這讓魯加更為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但蕭錦行卻隱隱覺得,蠕蠕人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麽。


    不過蠕蠕人不來進攻對所有人而言也是好事,自然沒有人蠢到想去城外叫戰。


    在此間隙,蕭錦行又向魯加詢問起了關於蠕蠕人的其他事情來,畢竟華胥人在數百年間一直是與蠕蠕人毗鄰而居的。


    魯加告訴蕭錦行,雖然烏滸草原與蠕蠕人生活的地方幾乎交織在一起,但數百年來雙方還是能夠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其中緣由在於華胥氏每年會給神殿供應千名族人,而那些族人去了神殿之後的事情雖然魯加沒有說,但蕭錦行也猜得到。


    不過魯加也言道,這些人都是每年部落中犯有大惡之輩與其子嗣,所以雖然此事有傷人和但也還算能夠向各部落有個交代,也算是能夠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這個傳統數百年來一直都是如此,從未間斷過。但也因為每年的供奉,所以蠕蠕人幾乎從不主動與華胥人為難。


    而至於十多年前那場大戰,魯加則一口咬定是自己為了心愛的女兒所作出的努力,絲毫沒有提及華胥巫和他們之間的秘密,更不會對蕭錦行說那是一次計劃中的失敗嚐試。


    雖然蕭錦行對魯加所言中的細節存在很多的疑惑,同時也觀察到魯加在一旁解釋時閃爍其詞間的種種漏洞,但他終是知道魯加若是不願意主動說,那麽自己再用什麽手段也是枉然,索性就假裝了然,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言語了。


    正在這時,隻聽周圍兵士紛紛聒噪了起來,那聲音中摻雜著恐懼但更多卻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蕭大頭人的兵馬果然是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魯加實在是佩服啊。”


    蕭錦行凝神聚氣鄭重的觀察著那些向著城牆開始移動的蠕蠕人,但聽到魯加所言後,也不免心中得意的向他看了一眼。隻見魯加神色莊重倒不似虛情假意,蕭錦行口中客氣一聲說道:


    “八部攻打蕭關五百多年,雖然從來都沒有取得過什麽實質性的勝利,但我在秦國時卻見百姓們對關外之人畏懼如同鬼魅一般。


    起先我也不甚明白此間道理,但自從來到關外這才知曉其中緣由。


    草原上的勇士若是與關內兵士單對單的比拚,怕是有三五個秦國人也很難擊敗一位草原勇士。


    但關內秦人卻勝在兵器精良,戰陣精熟變幻莫測。所以往往到了陣戰時,草原勇士就不會再是關內軍隊的對手了。


    而我隻不過是將關內之長套用到草原勇士的身上,如此一來自然百戰百勝,而勇士們也就有了常勝之師的精氣。


    所以往往遇到看似強大的敵人,他們也不會在一箭未發之時就心生必敗的心思了。”


    魯加認真聽著麵前比他年少數十載的青年仔細的分析,立刻生出了滿臉了受教之色,心中默默的點了點頭卻忽然將目光轉向了阿魯。


    “蕭大頭人所言你可記下了?


    上次出征迴來,你不是老說那些秦國人詭計多端不敢一對一的單幹,現在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嗎?”


    阿魯聞言立刻點頭,並頗為鄭重的說道:


    “蕭大頭人縱橫草原所向披靡,前些時日那戰阿魯也是輸的心服口服。


    所以今日阿魯就領教一下蕭大頭人的破蠕之道吧。”


    聽到阿魯之言後蕭錦行隻是斜眼看了這疤臉漢子一眼就輕笑一聲不再理會。


    他來到黃金部落後就聽說這位神將的舅舅,阿依兒的哥哥與蠕蠕人走的頗近,心中也不把蠕蠕人當成華胥人之敵。甚至當初在伊河草原時,就是這位阿魯頭人將兵權交給神將阿南,心甘情願的聽從驅使。


    隻不過被自己擊敗後,那阿南卻突然消失不見,這才由阿魯帶著殘兵逃迴了黃金部落。


    所以蕭錦行又哪裏聽不出來這心有所向的阿魯語中帶刺的恭維。


    但說句實話,僅憑魯加和阿魯將兵力收縮到黃金部落,放任自己在藥殺草原長驅直入近一年之久一事,就讓蕭錦行對二人統領戰略的能力極為輕視,此時又哪裏有興趣與這樣人的逞口舌長短呢。


    倒是魯加聽到了阿魯所言後卻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似乎對他極為不滿。


    城外,蠕蠕人前進的雖然緩慢,但也在許久之後漸漸到達了距離“城牆”兩百步之遙,


    這時眾人突然聽見哲托一聲令下,城牆上兩千支箭矢隻在瞬間就猶如排山倒海般射向了天空。


    蕭錦行明白這已經是城牆上可能容納弓箭手數量的極限了,雖然心中仍是遺憾但也實在無可奈何。


    所以他就將弓箭手分為了兩撥,計劃輪番登城射箭。


    在蕭錦行的安排下,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向著密密麻麻的蠕蠕人射了過去,數十息之間就有近兩萬支箭矢插在了蠕蠕人的身上與周邊的草地上。


    這讓魯加及阿魯等華胥人歎為觀止,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能夠射到兩百步距離的強弓,此時一見方知當時有虞聯軍對自己作戰時確實沒下死手。


    不然的話,僅僅憑著強弓利箭就會讓黃金部落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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