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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前的這處壩子盛產一種肥美的魚,這些魚可是部落冬日主要的食物來源,所以在冰蓋中鑿洞捕魚便是部落中的人每日要幹的事情。


    蕭錦行記得,昨日有人在一處冰麵將洞鑿的過密而導致冰麵破碎,連人也掉下了水的事情。


    所以他就想到了在那處冰麵布下陷阱的辦法,他相信在短短一日間,那裏的冰麵雖然凍住了,但定然會比別處的冰麵更薄些。


    為防萬一,蕭錦行還讓一些少年人前去那處冰麵再在周圍鑿些洞出來,這樣就會讓那薄薄的冰麵更加脆弱。


    一半的少年人引敵前來,一半的少年人鑿冰布下陷阱,這就是蕭錦行的計謀了。


    麵目猙獰的蠕蠕人已經快到了近前,他的長矛上沾染了濃厚的鮮血,那些鮮血隨著矛杆流到了他的手臂和胳膊上,升騰起濃鬱的熱氣。


    乍眼看去,那矛頭似乎像是著了火一般。


    見這些逃跑的人停下了腳步,隻是站在那裏喘著粗氣,蠕蠕人卻絲毫沒有在意他們停下來的原因,也沒有在意麵前為何會又多出了一些人。


    在他的眼中麵前的那些人更像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罷了。


    終於,他獰笑了起來,抬起蹄子向後翻騰著,對著眾人加速衝了過來。


    “哢哢哢哢”


    一陣冰麵出現裂紋的聲音隨著蠕蠕人之蹄上下翻飛而從冰冷的湖下傳了上來。


    這與風雪聲截然不同的冰湖破碎之聲便同時傳入了蠕蠕人與蕭錦行等人的耳中。


    蠕蠕人有些奇怪的停下了腳步,看著傳出聲音的腳下。


    隻見眼下冰麵的裂紋從四蹄處向外緩緩延伸著,逐漸的越來越密,


    終於,冰麵上傳來了“哢擦”的一聲巨響,蠕蠕人便帶著他那最後的驚恐掉入了水中。


    直到此刻,他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絲聲音。


    破碎的冰洞距離與之最近的蕭錦行隻有不到十步,若是沒有這處陷阱,恐怕不到一息的時間,蕭錦行便會被那蠕蠕人一矛刺死。


    聽著身後傳來少年人的歡唿聲,蕭錦行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他突然想到了那幾名為了護衛自己而選擇死亡的少年,默默地低著頭向著南方部落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後,歡唿聲也隨著他的南去而逐漸的減弱了,當他再迴頭看時,又有十多名少年麵色鎮定的跟隨著他默默的行走著。


    下次吸引蠕蠕人時,可就不是一個瞎的蠕蠕人那麽好對付了。


    而且新的冰窟窿能不能趕的急鑿出來呢?


    蕭錦行低頭沉思著。


    可當他再轉頭看去時發現,身後的少年們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恐懼,有的隻是一些本該有的緊張和緊張過後那視死如歸的無畏。


    部落北側,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天地裏,暴風雪像是毫不顧忌的野獸一般肆虐著,奔騰著。


    但當做好了一死準備的蕭錦行等人迴到了當初戰鬥過得地方時,卻驚訝的發現,那兩個蠕蠕人不見了蹤影。


    蕭錦行和十幾個少年人在附近小心翼翼的尋了好久,可依舊探不到他們的下落。


    蠕蠕人走了嗎?


    帶著疑惑的蕭錦行隨即讓少年們迴到部落中再仔細尋找。而他也似是瘋了般向著自己的氈房跑去。


    他怕蠕蠕人已經闖入了部落。如果那樣的話,那些


    婦孺老幼怕是都已經慘遭了毒手。


    幸好的是這種心驚膽戰的憂慮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包括蕭錦行在內的所有人都逐漸發現,似乎那兩名蠕蠕人並沒有來到部落裏麵。


    而婦孺們也都安然無恙。


    看來蠕蠕人是真的走了。


    在年邁的族長的組織下,全部落的人來到了北側方才戰鬥過的地方,收攏起那些已死的勇士屍體,包括那些為了吸引蠕蠕人而死去的少年。


    一具又一具破損的殘骸被拚接到一起,一位又一位勇士的屍體被碼放在部落北側的空地上。


    部落中的巫高高舉起了自己的木杖,念著悲慟難懂的詞句,一圈又一圈的圍著他們在風雪中來迴的禱告著。


    蕭錦行站在了人群後麵,緊貼著自己身旁的阿依兒。


    阿依兒則一隻手用力摟住了歆兒的身體,一隻手將她的眼睛死死的捂住。


    咒語的詠誦漸漸的停歇了下來,族長顫抖著走上前去,從身旁的一名族人手中接過火把,點燃了勇士們的屍體。


    屍體下鋪上了厚厚的鬆枝,而鬆枝上的油脂被點燃後升起了直衝雲霄的黑煙。


    巫又一次開始了吟唱,那吟唱之聲空靈如風,穿透了每個人的心。


    這一夜,風雪終於停了下去。


    氈房外重新迴歸了寂靜。


    除了那些失去家人的氈房中隱隱可以聽見的哭泣聲。


    ……


    天色還未亮,部落中的公雞似是在幾日的暴風雪中憋的久了,今日突然提早的打起了鳴。


    雞鳴聲中,蕭錦行所住氈房的門外有人輕聲喚道。


    “蕭大哥,族長請您過去一趟。”


    蕭錦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忍住渾身上下的疼痛迴了一句“知道了”便起身準備離去。


    “先等一會兒,吃過了再去吧。”


    阿依兒的聲音在黑暗的氈房中響起,蕭錦行想了想這才挪到了氈房的中間,撥弄起被封蓋的爐火來。


    阿依兒和歆兒睡在氈房的最裏麵,而蕭錦行則睡在門邊,過去五年來他們每日都是如此。


    草原上的人沒有那麽多禮數掣肘,而蕭錦行和阿依兒五年多如一日的相伴也被旁人看在眼裏,所以並沒有人對他們兩人住在同一間氈房內說三道四。


    再者說,似蕭錦行那般的俊朗男子又怎能看得上阿依兒呢。


    爐火漸漸旺了起來,阿依兒手腳麻利的將裝滿酥油茶的鐵壺放在了爐火上。


    她坐在了蕭錦行的身邊,用手拿起了木勺在壺中慢慢的攪動了起來。


    蕭錦行借著火光看著阿依兒,雖然她的臉不知是因為何事而變得奇醜無比,但那些坑窪也難掩阿依兒白皙的皮膚和嬌俏婀娜的身材。


    阿依兒究竟遭遇了什麽樣的慘劇,才會變成這樣呢。


    這個問題,蕭錦行疑惑了五年。


    他又想起了當初在西京石橋上初遇阿依兒時的情景,那時的阿依兒像是惡疾剛剛開始患上一般,潰爛的膿包布滿了渾身上下。


    隻是後來,阿依兒的皮膚才漸漸地變成了如今的這副模樣。


    阿依兒見蕭錦行呆呆的看著自己,她便笑了笑問道:


    “看了這麽久,不覺得很惡心嗎?”


    聞言突然迴過神來的蕭錦行搖了搖頭,輕輕地說道:


    “有的人長


    的美,但心裏卻惡毒如同蛇蠍,有的人雖然長的不美,但心裏的善卻如同草原般的純潔。


    阿依兒,你不必為了自己的長相而自卑,在我眼裏,你是這天下最美的女人之一。”


    阿依兒聞言輕聲笑了笑,道:


    “昨日的事情,阿依兒不會記在心裏的,更不會為此傷心難過。


    阿依兒的這副麵孔遲早是會讓大家看見的,早一些倒也好。”


    蕭錦行聞言尷尬的笑了笑,他明白像是這麽溫柔且心地善良的女子,又怎會將仇恨記掛在心中呢。


    想一想倒是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


    “蕭公子,你也是個好人,如若不然阿依兒又怎會安心與蕭公子同屋居住五年多。


    你心中的事雖然阿依兒並不知道,但阿依兒卻能猜得到一些,所以阿依兒的事情,蕭公子也不必記掛在心。


    有些事是上天注定了的。


    隻是阿依兒想要對你說的便是,阿依兒現在很快樂,因為有你和歆兒的陪伴,就算是用恢複相貌來換取,阿依兒也是不肯的。”


    阿依兒一邊說著讓蕭錦行似懂非懂的話,一邊為他盛了一碗滾燙的油茶,便微笑著看著蕭錦行慢慢地喝了起來。


    蕭錦行並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他明白阿依兒看懂了自己的心思,所以並不多話,喝完油茶之後便出門去了族長那裏。


    氈房的門並沒有因為蕭錦行的離去而重新被阿依兒從房內鎖上,她看了一眼睡得頗熟的歆兒,這才又拿起了一隻碗來輕輕地盛了起來。


    濃香的油茶遇到冰冷的瓷碗,不一會兒便溫暖了對方。


    阿依兒將碗放在了自己的嘴唇邊,正想喝時卻突然從她的身後伸出了一隻如同碧玉般的手,將碗輕輕地端了過去,隨後那隻手的主人便緩緩地坐在了阿依兒的身邊。


    那是個俊美的男子。


    是這世間少有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身材修長,毫無瑕疵的麵容上有著宛若天上神靈一般的冷峻。


    一襲黑衣及地之內完美如玉般的軀體,怕是天下的男子都無人能夠出其右者。


    論文,他猶若浩瀚繁星中的文曲下凡,出塵脫俗,星輝燦爛。


    論武,他就像巍巍昆侖之巔的主宰,睥睨天下,不怒自威。


    而當他坐在了阿依兒身邊時,他卻像這天下中最為寧靜的湖泊一樣,恬淡如水,動若潺溪。


    爐火旁,那男子搖著頭歎了口氣,將從阿依兒手中拿過來的油茶輕輕放在薄薄的嘴唇邊上聞了起來。


    “依兒,我不會殺他的。”


    男子低頭喝著油茶輕聲說道,隻是當他喝下了第一口後,便眉頭緊皺,麵上流露出不斷強忍的痛苦神色。


    “值得嗎?”


    阿依兒顫抖著問道。


    隻是那男子好似完全沉浸在與口中的油茶拚命中而並未迴答阿依兒的問題。


    好許時間後,他才好不容易咽下了口中的油茶,但那完美無瑕的臉龐卻變成了深深的醬紫色。


    “你不惜毀掉容貌,承受皮膚潰爛也要離開我,離開神族,我也想問問你值得嗎?”


    那男子好像在與阿依兒置氣一般,說完後便低頭又要去喝。


    阿依兒從男子手中奪過了油茶,嗔怒的看了一眼似乎愣住了的男子,將油茶放在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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