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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兵士們大多死於抓捕之時,而青兒姑娘主仆二人卻隻是被帶入了宮中。


    老朽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青兒小姐主仆是被關在青龍殿中的羋夫人府中。


    因為從幾名宮中出來消遣的禁軍口中得知,那裏本來已經是沒有人居住的。


    但自從小姐被抓的那日過後,每日都會有人進出送飯,而儲君也曾去過好幾次,隻是每次去都會鐵著麵孔出來,為此還遷怒了一些宮中的婢女受罰。


    至於蕭槿的事情,我們也是聽幾名禁軍酒後所言,說是當初蕭槿拒絕了蕭子碩讓其為卿的提議這才被抓。


    但當時蕭子碩也曾經提及過羋夫人、蕭乾、蕭望和四百宮內禁軍的死,曾說過羋梟也會死、自己相信蕭槿之類的話語。


    我猜想這些人定是都知道關於蕭子碩的一些事情,而這件事情對蕭子碩來言又格外重要,以至於他要殺人滅口。


    從禁軍口中傳出的話來看,蕭子碩的意思便是蕭槿若是不答應他的提議那麽他也會死,所以顧先生,你能猜出點什麽來嗎?”


    顧道遠聽著老者所言,隱約間似乎是抓住了什麽。


    他突然想起那日蕭槿來找自己和方恆心去救蕭子碩時,也的確是吞吞吐吐,一副話未說完的模樣。


    而且當時從宮中傳出來的消息是說,蕭子碩大鬧了羋夫人府,


    難道那夜蕭子碩不僅僅是大鬧那麽簡單?


    顧道遠看了一眼微笑著的老者,站起身便對他告辭。


    他隻想趕快迴到趙之海那裏,將這些事情盡快迴報。


    因為顧道遠憑借著直覺發現,仿佛那日蕭子碩被抓一事並不簡單,而且此事對救出趙青兒和蕭槿也是極為有用。


    玄山見顧道遠要走,並未再多說什麽,他做了一輩子鐵鷹劍士,自然要比常人更加熟稔人情世故官場之道。


    在主動答應會盡快查明宮中的趙青兒安危一事後,他便親自送顧道遠出了紫煙閣。


    “道遠,你怎麽看。”


    趙之海聽完顧道遠將從玄山那裏聽到的消息盡數說出後,也察覺到了一絲能夠救出趙青兒的可能來。


    同時他也敏銳的發現,蕭子碩定是有把柄被蕭槿掌握,所以蕭子碩才能不顧蕭槿對他所做天大的功績依舊要將蕭槿關押起來。


    而蕭槿被抓也絕不是簡簡單單是的因為他不肯答應蕭子碩的要求所致。


    “中更大人,知道那夜羋夫人府中之事的人除了羋梟和蕭槿外,恐怕其餘的人就隻剩下蕭坤了,但蕭坤絕不可能將此事告訴我們。


    蕭槿曾言那夜蕭子碩醉酒大鬧羋夫人府,所以此中的關節定在那個鬧字之上,如何鬧,鬧到什麽樣子,就連齊國的長公子也會被抓,而且差點被殺呢。


    看來蕭子碩對於此事極為重視,甚至不惜抓了蕭槿讓天下人覺得他恩義寡絕,所以一旦我們知道了蕭子碩的這個把柄,便足以令他放了青兒。”


    趙之海聽著顧道遠的分析,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他曾經想過,實在不行便迴去領兵直搗齊國東京,逼迫蕭子碩交出趙青兒便是,但是那


    樣一來,秦國將會在天下四國中尤為被動,而秦公、雍叔召和方元恆也不大可能會支持自己,所以此計實為下下之策。


    但是當顧道遠帶來了新的機會,趙之海便又有了一絲希望,雖然這個希望看起來也是如同雲裏霧裏,但趙之海卻又怎能將其放過呢。


    “顧先生,明日你再去趟玄山那裏,問一問羋梟關在何處。”


    趙之海隨口向顧道遠說道,而顧道遠一聽趙之海所說便渾身一震,他睜大了眼睛看著趙之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妙啊”。


    顧道遠不禁脫口而出道。


    現在蕭槿被關天牢,青兒則被囚於宮中,憑自己這點人馬根本就不可能救出那二人。


    但羋梟卻是不同,因為他雖然也是階下囚,但他卻是現任楚國令尹,自然不會關在牢房裏麵,而且齊國現下在東京著手清理大批楚國人,根本就不會將注意力放在羋梟那裏。


    所以通過羋梟之口來獲取蕭子碩的把柄,便是目下來說的上上之策了。


    顧道遠平生幾乎從不服人,但唯有遇到趙之海後,才被他那不遜於自己的才謀所折服,也就有了自己死心塌地跟隨趙之海的堅持。


    所以第二日,顧道遠再次去了紫煙閣,見到了玄山。


    ……


    還有兩日就是蕭子碩繼任齊公的大典了,經過了恐怖的數月後,這幾日的東京城似乎又恢複生氣,逐漸熱鬧了起來。


    玄武大街的一個看似十分普通的巷子深處,一群孩童正在一處院落外麵玩著過家家的把戲,而院落裏麵卻似乎無人居住般安靜異常。


    誰會知道,這處院落裏麵住著的人,或者說關著的人,卻是天下四國中,土地麵積最大的楚國令尹羋梟。


    此刻,羋梟正坐在院落中曬著太陽,這位原本囂張跋扈的老人此時早已沒有了兩個月前的威風凜凜,有的隻是風燭殘年般的苟且與落寞。


    他側耳靜聽著院門外的孩童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宛若天籟之音,久久的留在他那無比黯淡的心思中。


    再有兩日他就要被齊公處死了。


    堂堂楚國令尹被囚於他國,被斬殺時更不在兩軍陣前,周圍也沒有人為他哀鳴,就這樣像條狗一樣被齊公問斬,恐怕自己也是開了楚國的先河,空前絕後了。


    當然,這一切都要拜蕭子碩那個瘋子所賜,也要拜那個躲藏在蕭子碩身後神秘的蕭先生所賜。


    羋梟覺得,自己上輩子定是得罪了姓蕭之人頗多,此生才會被姓蕭的人三番五次的羞辱。


    這兩個月來,每個晚上當自己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夕陽下六匹駿馬出現在屍山血海中的場景便會在他的腦海中重溫一次。


    那個看著未及弱冠的禦車少年和車上坐著的蕭子碩說話間縱橫捭闔的神情,都深深的刻在了羋梟的腦海之中。


    “上天真的隻是在眷顧蕭子碩嗎?”


    每次想起往事,羋梟都要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問上一句。


    先是培養權玉逐步爬上高位,成為齊國司馬兼任河東郡守,率領八萬河東大軍半路截殺出國為質子的蕭子碩,這看似信


    手拈來萬無一失的計劃卻以數萬大軍盡皆降了蕭子碩而告終。


    後又以諡號之爭為契機,欲將蕭子碩推向公室宗親感情的反麵卻沒想到他巧舌如簧,當場在文與之間巧妙的找到了新的平衡點,反而進一步增強了蕭子碩在公室宗親中的威勢。


    最後,公主羋竹犧牲自己,做了一個任誰都無法翻身的大局,卻被蕭子碩手下之人力挽狂瀾,先擄蕭望、子堰,後又從牢中救出蕭子碩,最後在東京城外發動了致命的一擊。


    蕭子碩三番五次的逢兇化吉,破了自己籌謀了十數年的一個又一個計劃,從一個又一個看似毫無生機的陷阱中安然躲過。


    看來,上天真的隻是在眷顧蕭子碩啊。


    原本,羋梟還在等待著母國的斡旋或是動用大軍前來營救自己,可是兩個多月過去了,東京依舊還是齊國的京畿,而楚國大軍卻無丁點兒的消息傳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羋梟甚至發現看押自己的兵士越來越少,這讓羋梟自己也覺得有些羞愧難當,看來在蕭子碩眼裏,自己隻是一條將死的老狗罷了。


    堂堂一國令尹,竟然連看押自己的兵士也隻剩下了四五人而已。


    他將自己身上僅有的珠寶玉器送給了看押自己的幾名齊國兵士,原本隻是為了討好一下他們,以便能讓自己在臨死之前不要再遭受過多的難堪。


    但他卻沒想到,這些兵士們知道齊君繼位時便要殺羋梟祭天,所以見羋梟給了他們頗多的值錢之物,這幾日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這位楚國老人,而且今日還破天荒的將他帶出了屋子,在院中曬起了太陽。


    羋梟老為人事,自然知道這些兵士所想所思,但他卻也知道萬事皆空,索性便靜下來心來,享受著自己最後的時光。


    自己年少時承繼父業,輔佐同樣年少的楚王內修正德,外塑霸業。


    他親自帶著楚國的兵馬東征西討,為楚國稱霸數十年立下了赫赫戰功。


    世人皆知道楚國地域廣闊,但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幾十年來隨著自己發動南征,從百越人手中奪取了大片土地,將楚國的疆域又擴大了一倍不止。


    可這些,都將隨風逝去。


    自己被齊國捉了兩個月,楚國卻沒有一兵一卒前來營救自己,所以羋梟也通過這些時日的細思靜想明白過來,或許想要自己死的並不隻是齊國人吧。


    羋梟聽著院外的孩童嬉戲玩鬧,又想起了自己的眾多孫兒,自己有多少孫兒呢?


    羋梟無論怎麽迴憶,都記不得了。


    他想迴到南京抱抱孫兒,這天下的人到了自己這般年紀,抱抱孫兒應該會是人生最大的樂事吧。


    過了不久,院外的孩童似是玩的久了,或又找到了其他有意思的事情,那嘻嘻歡笑的聲音卻是再也聽不見了。


    羋梟內心中突然有些失落,他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屋裏屋外那幾位忙裏忙外的兵士,想要讓他們去將院外的孩子再喊迴來。


    可當他發現那些兵士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這裏時,羋梟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是淪為階下囚的現狀。又哪裏還能夠對別人發號施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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