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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大叔,我有些想家了。”


    姬林城城頭之上,一個被春日夜的冷風吹得瑟瑟發抖的十八九歲兵士向他身旁的一位花了胡須的中年漢子說道。


    那漢子將手中的長戈緊緊的夾在懷中,兩手環抱著看向黑暗中的遠方。


    “張將軍說了,原州那裏就要勝了。


    一旦原州的秦軍被絞殺,單於的主力便會調過來打瀚海,打河西,到時候我們便可以像秦嵐郡那邊的人一樣,分到土地了。”


    那毛姓漢子對身旁的青年人慢慢的說道,那話語中似是充滿了渴望與期待。


    這兩人是在城頭警戒的戎兵,他們二人均是從衛城而來,又同在一伍,所以這一年來,毛姓漢子對這個同鄉青年也是頗為照顧,見他話裏帶著思念,便出言安慰道。


    那青年聽毛姓漢子說完,便裂開了嘴笑道:


    “毛大叔,我們又不種地,要土地做什麽。”


    那漢子聞言一笑,便又說道:


    “你這傻小子,單於自然知道我們朔方人多以放牧為生,他便會將那些貴族家的土地封給需要耕地的人,將那些牛羊分給我們這些放牧的人,到時候你便娶個媳婦,伺候你爹娘。


    哦,對了,娶媳婦時可別忘記給你毛大叔送碗酒喝啊。”


    聽毛姓漢子這樣說道,那青年顯然是有些感動,便迴過頭來看著那毛姓漢子:“毛大叔,我爹娘早就死了。


    他們給胡家放牧,被狼叼走了幾隻羊羔,便被胡家的人活活打死了,當時我才六歲,親眼看著爹娘被活活打死。


    如果能迴去,娶了媳婦我便讓我媳婦伺候你,我來給你養老送終吧。”


    那毛姓漢子聽到這裏,渾身一震,卻並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他才輕歎一聲,拍了拍身旁青年的肩膀。


    如果自己的兒子當初不被餓死,現在也會像他這般大了吧。


    衛城的胡家。


    當那青年講道胡家之時,這毛姓漢子也從眼中生出了戾色。


    當年自己的妻子身懷六甲,就是胡家的一個子弟喝醉了酒便要強占自己的妻子,自己被他的下人們綁住,親眼目睹胡家子弟行那禽獸之事。


    當夜,妻子便吊死在了胡家的牛圈裏,而胡家隻是給自己賠了一隻小馬便再也無人提說此事,所以自己才牽著馬從了軍,這一從軍戍邊便是二十年之久。


    並不是人人都是張仁,毛姓漢子當了二十年的兵,始終隻是個伍長而已。


    但他並不後悔,因為他終於等到了複仇的機會,就在去年張仁叛秦之後,他便按照張仁的指令親自去了胡家。


    看著被他一刀一刀慢慢折磨致死的那個胡家子弟,他不禁掩麵痛哭。


    這個仇雖然報的遲了些,但他還是為自己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手刃了仇人。


    現在,身旁這個同樣被胡家的人害的家破人亡的孩子告訴自己要為自己養老送終的時候,他怎能不會感動。


    正當那毛姓漢子想要對那青年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卻看著遠處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人在朝著自己城頭的方向而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無誤之後,便連忙對著身後大聲喊道:


    “敵襲,敵襲。”


    一番大聲喊叫,夜幕中的姬林城仿佛是響起了驚雷突然躁動了起來。


    兵士們紛紛爬在城頭向著那毛姓漢子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見那黑暗中仿佛有無數兵馬向著姬林城而來。


    時間一分一毫而逝,城頭的眾人都極為緊張的看著遠處的黑暗,待到張仁都登上城頭之時,恰巧便看見樗裏驊的大軍突然同時點燃了火把。


    近萬兵士,近萬支火把,不僅僅將秦軍聲勢照的極為駭人,而且就連姬林城牆附近也被照的如同白晝。


    “這是要做什麽?”


    張仁並不知曉秦軍所圖,這大半夜的秦軍為何要搞這麽一出。


    他並不相信秦軍會傻到要在半夜攻城。


    何況秦軍全部都立在這十座高台之後不遠處,此處連城門都沒有,如何攻城。


    至於雲梯、衝車之類的,張仁更是一個都沒有瞧見。


    但觀秦軍的聲勢,卻又仿佛並不是專門前來騷擾守軍的。


    正當張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時,卻隻見那十座高台方向仿佛有無數人從高台之後跑了出來,他們的手中還拿著一些不似是長戈的兵器。


    張仁定睛一看,這才恍然大悟秦軍這些時日在忙些什麽,而建造這十座高台的意義又是什麽。


    看著那些兵士們手中拿著的木鍬,他的大腦之中瞬間便變成了空白一片,他張了張嘴,卻始終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為好。


    正當他突然生出轉身下城的想法之時,隻聽左右幾乎同時發出“轟隆”的聲響。


    張仁明白,城牆塌了。


    他看著正前方的那座高台,心裏明白恐怕這座高聳的土台的土大多便是秦軍挖地道運出的土所壘砌,可笑自己還以為這些高台並沒有什麽用處,原來這隻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可是,縱然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


    張仁閉上了眼睛。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滿腹的本領就此埋沒在黃土之中,不甘心自己滿腔的抱負還未施展便再也沒有機會向天下人證明。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戎人單於的樣貌,那名叫蕭錦行的單於對自己的許諾。


    他曾經許諾,要讓自己帶著十萬兵馬滅一國,賞公侯。


    可惜,一切都已經無法實現了。


    張仁感覺的到,兩側的城牆快速的向著自己的方向坍塌著。


    短短瞬息過後,自己腳下那原本無比結實的城牆便塌了下去,而自己就像是掉入了無底深淵一般,向下墜去。


    ......


    次日,樗裏驊坐在姬林城的府衙之中,他的手裏捧著一杯香茗,看著送來軍報的兵士們一個又一個的進進出出。


    一旁有數人正在忙碌著整理各地的軍報,並將整理好的兵報向樗裏驊呈上。


    昨夜,一段長達百米的城牆塌了下去,樗裏驊便令全軍從坍塌的城牆中衝了進去。


    由於近乎三成的守城兵士都在這段城牆上殞命,加之姬林城守將張仁也在昨夜的混亂之中失蹤,所以秦軍攻進姬林城後並未遇到激烈的抵抗便順利奪下了姬林城大部。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當姬林城中的戎軍都放棄抵抗的時候,位於城南的一支穿著頗為破舊,兵器也參差不齊的數千人馬卻對秦軍展開了激烈抵抗。


    一夜過後,那些人馬仍舊占據著城南,並未被秦軍攻陷。


    樗裏驊猜測,那支兵馬十有八九便是當初與牛庸一同在瀚海舉事的黃雲鶴部叛軍。


    他們定是覺得一旦投降,秦軍會找他們秋後算賬,所以才會死命抵抗。


    樗裏驊便決定讓牛庸帶人前去解決此事,但同時他也對牛庸交代,需向黃部展開一次致命打擊,讓他們不要覺得是秦軍拿他們沒有辦法才去招降的。待到他們產生了絕望,再去招降則會事半功倍。


    牛庸按照樗裏驊的囑咐,一到南城便組織此地的秦軍向叛軍據守的地方持續發射了數輪箭擊,當長戈步卒乘著叛軍混亂之際衝入南城一通砍殺後,便又從容的撤了出來。


    南城的一間石屋內,黃雲鶴頗為沮喪的看著周圍人人掛彩的小頭目們,正不知要說什麽,卻隻聽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名兵士,見到黃雲鶴便急聲說道:


    “黃頭人,秦軍那邊來了說客,要我們投降便可保證絕不濫殺一人。”


    這名兵士說完,隻聽周圍的那些頭目們便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顯然,秦軍的這個提議讓他們頗為心動。


    抵抗秦軍不就是為了活命嗎,現在秦軍說了放下武器便可免死,那還抵抗作甚。


    隻有黃雲鶴苦笑一聲,抬起頭說道:“隻怕是我們放棄了抵抗便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聽黃雲鶴如此一說,眾頭目便又默不作聲了起來。


    這時,那名在地上跪著的送信兵士卻連忙說道:


    “黃頭人,秦軍來的說客是牛庸牛頭領。”


    “嗯?”


    一聽送信兵士說是牛庸,黃雲鶴猛然抬起頭,看了看那說話的兵士,又看了看和自己一樣滿臉驚訝之色的眾人。


    “你可看清楚了,當真是牛頭領?”


    “我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牛頭領。”


    黃雲鶴趕緊起身,帶著小頭目們出了小屋,朝著兩軍交戰的地方走去,他心下已經感覺的到,恐怕今次是真能活命的。


    來到陣前,黃雲鶴看到滿地的屍體便又心生悲涼,這些屍體十有八九都是自己一方人馬的,他也十分清楚,恐怕秦軍再來一次方才那般規模的攻擊,自己的人馬怕是要全部交代在此城了。


    來不及多想,黃雲鶴便見遠處一人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他定睛看去,那不是當初與自己一同在瀚海舉事的牛庸又是何人。


    隻見牛庸向著自己拱了拱手,大聲喊道:


    “黃大哥,官軍來此抗擊戎人收複失地。現在姬林城中的戎軍已經被悉數殲滅,黃大哥英雄一世,當知大丈夫死也要死得其所,怎能為戎人賣命陪葬。”


    聽遠處的牛庸將話說完,黃雲鶴便覺得臉上一陣火辣。


    他當初投靠張仁,隻是覺得張仁可以保全大家性命而已,並不是想真的投靠戎人,不然自己也不會拒絕張仁將自己的部下編入戎軍的建議了。


    他低頭思索著,卻隻聽牛庸又朗聲說道:


    “樗裏校尉英雄蓋世,就連張仁都不是樗裏校尉的對手,黃大哥切不可自誤,平白犧牲了鄉親們的性命啊。”


    此話聽到黃雲鶴的耳朵裏,卻也是深以為然。


    原本他覺得張仁是大秦軍中僅次於方元恆的戰神,卻不曾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張仁卻敗下了陣來,這讓他如何能不心驚,這姓樗裏的秦軍主將該是多厲害才能在短短不到一月的時間便將張仁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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