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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皺了皺眉頭的趙之海此刻在中軍將台上對戰場上的形勢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估計出城的戎人兵馬此刻已經達到了萬人左右。


    這時紛紛衝向秦兵的萬人隊雖然亂糟糟的,但也是聲勢頗大。


    不過趙之海心下卻鬆了口氣,看來今日定能完勝。


    以散兵隊形殺向軍陣,縱然人數相當,縱然單兵能力更強,但結局也是注定的。


    果然,雙方步兵剛剛交上手,就明顯的看見戎人這邊死傷更為慘重一些。


    鍾旭騎在馬上,看步兵漸漸占據了上風,便心下有些癢癢,傳令騎兵兩個千人隊帶兵與自己匯在一處,換上長戈從側翼殺入戎兵群中。


    不到半個時辰,戎人便有了潰散的跡象,鍾旭殺的酣暢淋漓,站在馬上提起腰刀哈哈大笑,黝黑的臉龐竟然顯露出了紅潤。


    他在戎兵大軍中不斷衝殺,三進三出,親手砍殺戎兵十數人,在戰場上猶如死神降臨般收割著戎人的生命。


    趙之海看到這裏,心裏也是暗暗讚許,鍾旭不虧是大秦武力公認第一的悍將。


    他看了看蕭關城頭,有些想不明白為何戎人還不退兵,如果等到被秦兵殺的潰敗,那可就是一場屠殺了。


    雖然這樣想,但他還是下令,命王敏率領左翼兩萬人和趙之棟四千騎兵加入戰局,務求全殲城外戎兵。


    蕭關那邊也看到了秦兵中軍這方又出動了兵馬,顯然是想一舉殲滅自己出城的兵士,便吹響了“嗚嗚”的號角。


    號角聲一響,與鍾旭接戰的戎兵紛紛轉頭向蕭關退去,原本便不是以軍陣前行的大軍哪裏還會依著章法,整隊有序後退。


    不多時,後退的大軍便如同潑了沸水的蟻群般徹底大亂。


    鍾旭哪裏會等中軍令下,提起腰刀大喊一聲“殺”,便身先士卒向戎人追去。


    前鋒步騎見玄武將旗如同風馳電掣般衝向蕭關城方向,也是士氣大震,唿喝著殺向退去的戎兵。


    漸漸的,追擊變成了追殺,退兵變成了潰敗。


    秦軍中軍鳴金後,蕭關城下留下了一地的屍首。


    全軍迴到大營後,趙之海便見一身戎裝的鍾旭大喇喇走了進來,邊走邊道:“痛快,痛快。”


    走進中軍帳內,鍾旭一把接過兵士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


    趙之海看著鍾旭喝完了水,輕聲道:“今日鍾將軍立下首功,他日班師再論功行賞,鍾將軍你且先坐下休息片刻。”


    趙之海剛剛說完,兩旁便走上來兩名軍士,幫著鍾旭脫下甲胄。


    這時,王敏抱拳道:“上將軍,請恕末將直言,今日雖然取得大捷,但末將覺得有些奇怪。”


    趙之海抬起手打斷了王敏的話,道:“王將軍所慮也正是趙某所慮,今日之戰諸位也看清楚了,戎人出城迎戰隻在萬人上下。


    而據之前斥候所探,蕭關淪陷前戎人有近五萬人馬圍困著蕭關,城破前諸場戰役陸續消滅戎人兩萬左右,按說這十餘日縱然戎人得不到兵員補充,蕭關內還有三萬以上的戎兵,為何今日卻隻有如此少的兵士出城應戰。


    更為重要的是,今日戎人卻連騎兵也沒有出動。”


    趙之海說到這裏,罕見的皺了皺眉頭,一旁副將趙之棟此時言道:“上將軍是恐戎人主力並不在蕭關,而去了他處?”


    趙之海點點頭表示認可。


    這時鍾旭已經脫下了甲胄,見眾人沉默不語,便大聲說道:“上將軍,若果如上將軍所慮,那明日我們便奪了蕭關城再說。”


    眾人都看向鍾旭,雖然這位將軍勇猛異常,但能夠做到裨將軍這個位置,又怎會是有勇無謀之人,目前誰都說不出戎人的動向,也想不到戎人的計謀,便也隻能先取蕭關再做打算了,總不能剛來蕭關就無緣無故再退迴原州去吧。


    趙之海點點頭,便道:“今日怎說都是一場大捷,眾位先迴去修整,待到明日全軍當奮勇殺敵,重奪蕭關。”


    眾將齊聲轟然應“諾”。


    趙王鍾三人走後,趙之海又親筆修書兩封,一封送給領兵三萬,戍守五縣防務的趙之梁,讓他務必迅速接管防務,注意戎人動向。


    第二封發往原州,讓介鴛在加強戒備的同時,注意戎人主力可能會隨時攻擊原州。


    他將目前蕭關情形與自己的分析都寫在書信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自己有大軍七萬,任他戎人有何花招,均逃不過兩軍決戰的最終結局,所以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此刻最好的打算了。


    但趙之海還是心中有些忐忑,按說這十日來,戎人定會向蕭關發來援兵,以便做好全麵進攻秦國的打算,畢竟這是五百多年裏戎人取得的最好局麵,又怎會坐等自己收迴失地。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在蕭關城下與戎人十萬左右的軍隊進行決戰的準備,但現在看來,仿佛這場仗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


    蕭關雖然是一座關城,但在行署上與龍德、涇陽、烏氏、朝那、大原五縣一樣受原州總製府管製,也設有縣衙、縣尉、縣丞等一幹官員。


    但經過戎人洗劫一番後,原來的官員早就不知所蹤。而雍雲祈敗退蕭關也事出過急,他也並不知曉那些官員是投敵還是戰歿了。


    第二日。


    城內的縣衙大廳內,趙之海麵色頗有些難看的坐在上首位,大廳下方站著趙之棟等十餘位裨將、校尉和軍侯。


    他們看到趙之海的麵色,又聯想到今日攻打蕭關城時的詭異,不禁都有些忐忑,絲毫沒有重奪蕭關的興奮。


    讓趙之海臉色難看的,不僅僅是今日全軍開赴蕭關時竟然出人意料的得到了一座空城,而且那戎人還在縣衙大廳內留下的一封書信,正是這封書信讓趙之海看後知道,自己已經被戎人算計了進去。


    “大秦中更、上將軍趙大人台鑒。


    叛周無道,代夏偽詔天下已五百餘年,現夏討周欲重塑正朔。


    北秦蕞爾之邦,叛周逆立,非天命正封......大夏兵馬如林,翻手滅秦,覆手亡周,輕而易舉。


    望趙大人迷途知返,以免去身死之局。


    大夏國秦單於蕭順頌大安。”


    在這封寫的頗為像模像樣的書信上,戎人以大夏自居,竟然說這天下是周人篡奪他們的土地而建立的。


    這般宣詞一旦公之於眾,就為戎人披上了理法的外衣,趙之海覺得這姓蕭的戎人單於確實不簡單,竟然懂得運用理法造勢。


    蕭姓,這不正是河西郡上黨縣的大姓麽,趙之海從信中的落款看來,這戎人單於更像是秦人的姓氏,那秦單於的稱唿,也似乎應了戎人單於以部落為名的慣例。


    如此一來,就能夠解釋為何此次大戰中叛軍頻出等自己心中諸多的疑惑了。


    嚴格說來這封書信內容並沒讓趙之海覺得忐忑,而是書信下方又寫了幾行小字,才是讓趙之海麵色難看的根源。


    “趙大人,我夏國兵士知禮好客,將蕭關借給大人,讓兄弟們好好休息。


    作為主人我們露宿山林就好,趙大人不需客氣,一番美意還請趙大人笑納。


    他日趙大人不想待在蕭關時,我自會來取。


    後會有期。”


    趙之海坐在縣衙大廳內,手裏拿著這封信沉思良久,廳下眾人也都抬頭向趙之海看去。


    “報”。


    一名軍士急匆匆跑入大廳內,這才將眾人目光吸引了去。


    而趙之海也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對報信軍士說道:“講。”


    那名軍士是大軍入城時趙之海派去查看城內情況的,這時剛剛查探完畢,便來報信。


    隻見軍士抱拳說道:“稟上將軍,城內卻無戎人一兵一卒,經卑職帶人點對,全城共有百姓三萬九千人。”


    說道這裏,這軍士一頓,顯然還有話想講。


    趙之海哪裏看不出來,便對那軍士說道:“可還探查到其他的事情?”


    那軍士繼續道:“上將軍,城中百姓言道,昨夜戎人連夜將城內所有百姓家中糧草搜刮一空,今日一早便都從西門出城了。”


    趙之海聞言後麵色微變但瞬間又恢複了常色,便輕輕抬起了手擺了擺,示意自己已經知曉,那軍士便起身走了出去。


    趙之海連忙問趙之棟道:“之棟,我們的軍糧還剩多少?”


    趙之海詢問時,眾人中的絕大多數都已經明白戎人所作所為的用意,大廳內不時傳出嘶嘶的吸氣聲。


    趙之棟抱拳道:“上將軍,我軍出原州時征發民夫萬人隨隊攜帶一月的糧草,今日已是我們離開原州的第七日,第二批糧草將於三日後從原州起運,預計十日左右到達蕭關。”


    趙之海站起身來,馬上對鍾旭道:“鍾將軍,著你火速點兵三萬,占領銀岩溝高地,憑險結寨,保我軍糧草通道暢通。”


    鍾旭也明白事關重大,起身應“諾”,在大廳中點了三名校尉,一同離去。


    見鍾旭走出了大廳,趙之海便遣散了眾人,隻留下趙之棟和王敏二人。


    待眾人走後,趙之海開門見山道:“王將軍,蕭關以北是秦嵐山脈,數百年並未發現通往內地的道路,想來戎人也不會在此藏身。


    但蕭關以南方向卻有數條小路可通原州,你現在便馬上派出兵士探查蕭關以南各條小路有無戎人動靜。”


    聽到趙之海之言,趙王二人驚得麵麵相覷,趙之棟急問道:“上將軍,事態已經惡化到了此種地步?縱然戎人切斷我軍運糧的後路,我軍七萬大軍再奪迴便是。”


    王敏卻好像想到了什麽,對趙之棟說道:“趙將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戎人若是占了後路,我大軍便會陷於戎人夾擊之勢。”


    趙之棟也是久居行伍,怎能不明白此道,方才一時焦急隻是沒有想到罷了,一聽王敏之言,頓時也明白了過來。


    隻是有些難以置信般的看著趙之海。


    廳內眾人此刻內心中的唯一希望,便都寄托在了鍾旭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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