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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知他們是秦人?”樗裏驊打斷安旭之的話問道。


    安旭之也不怪人打斷自己話語,忙解釋道:“因為他說我秦國的話,讓我們不要放箭,並請守將出來答話,而且有一個人扔上來一塊令牌。”


    “令牌?”大家齊聲發問。


    “對,是令牌,因為隨後文兆源拿到令牌後,說了三個字。”安旭之看了看眾人後,一字一語慢聲道:“黑冰台!”


    聽到這三個字,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因為數百年來黑冰台過於神秘,那些鐵鷹劍士也大多時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木牢關城下為何會出現鐵鷹劍士大家卻不得而知,隻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安旭之。


    安旭之也不去調大家胃口,忙說道:“當時我正站在文兆源身旁,所以他說的話隻有我和韓百將聽到。但他沉吟片刻之後,還是下令射箭擊殺關下之人。


    韓百將覺得有些不妥,勸說文兆源將那幾名鐵鷹劍士放進關調查後再從長計議,哪知那文兆源卻隻說肯定是戎人的細作,殺之即可,無需多言。


    隨後,我和韓百將親眼看著關下還在等待關上迴話的人猝不及防下被突然射來的箭所擊殺,可憐他們連跑的時間都沒有。


    射殺完後,我們便出關去砍首級。


    我和韓百將特意找到那名扔出令牌之人的屍首,那人雖然皮膚有些發白,但比其他戎人還是有些顏色,更像是我們秦人一樣,特別是麵孔與我們秦人無異,他渾身上下雖然有好幾處箭傷,但致命的確是脖子上的幾個齒痕,他是被戎人咬死的!


    我二人感到事情蹊蹺,便在那人身上摸到一封信,當時怕被別人發現,便由韓百將藏在身上。


    迴到關內我們兩個借故找到一個無人處拆開信件,打開一看才發現原來那死者真是鐵鷹劍士,名叫江衛哲,是兩年前派往戎國的探子。


    信中所講,這江衛哲在出了蕭關之後,便一直在戎國周邊山林中活動,暗中觀察山中戎人動靜,在機緣巧合之下,他結識了一些戎國山民。


    出人意料的是,這些人發現江衛哲等人後並未與之發生衝突,至於原因信上也沒有寫。隻說是與戎人朝夕相處近兩年,取得山民信任後,江衛哲從戎人口裏得知了一個大秘密,他趕緊動員山民隨他返迴秦國迴報,並承諾會保證他們的安全。


    信中所言事關重大,他也怕自己迴來稟報無人相信,就想帶著一些戎人來作證,而戎人之語也被這江衛哲學會了一些。曆經千難萬險,他們一行人才趕到木牢關,本來緊繃的精神有了一絲鬆懈,卻沒成想守關軍士竟然乘自己不備突施冷箭。


    雖然信中未提及那秘密的內容,但我和韓百將都覺得此信事關重大,隻好將信報給文兆源,因為當時我們覺得他是從西京派來的貴族,又是木牢關守將,此等重要之信報給他理當不會有誤。


    萬萬沒想到的是,文兆源看過信後竟然將信撕毀,又讓我兩人不得告與第四人知曉,並承諾給我兩人高官厚祿。”


    聽到這裏,樗裏驊四人麵麵相覷,如此重大的消息,是鐵鷹劍士憑著生命和意誌從戎人那裏取得的,盡然被小小的一關守將憑空抹殺掉。


    他們仿佛在眼前浮現出那叫江衛哲的漢子臨死時是有多麽難以置信,又是多麽憤怒、絕望。


    被信任自己的戎人咬死,這又是多麽屈辱的一件事情。他沒有反抗,他的內心已死,死在祖國的關隘下。


    隻聽安旭之繼續訴說道:“文兆源得了這百餘首級後,被國君賞爵一級,我和韓百將也各升一級。我和韓千人便換防到這玉霄關。


    文兆源也在一年後迴到了西京,任了公大夫,在兵部任侍郎一職。我和韓千人原以為這事情到此為止,雖然從內心來講有些對不住那江鷹衛,但以我們的地位根本就無能為力。


    直到一年前,西京黑冰台派人來玉霄關找韓千人以及四關百將談話,調查近年來各關隘是否有鐵鷹衛士訊息,正當黑冰台的人來到玉霄關的前一日,我和韓千將收到了文兆源的來信,囑咐我們不要說出木牢關之事,並說已經將我和韓千人的家小送到西京享福去了。”


    說到這裏,安旭之眼眶不禁再次紅了起來,稍微調整幾下唿吸,說道:


    “我和韓千人知道這分明是文兆源以我等家人為質,怕我們將事情吐露出去。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能怎麽辦,所以麵對黑冰台來使的詢問,我兩人隻能按照文兆源要求迴答。


    沒想到這文兆源心狠手辣,他想要借刀殺我滅口,三個月前,戎人來了千人侵關,開始他們隻是試探性的攻城,我便派人去韓千將那裏調援兵,但左等右等也不見援兵到來。


    我想可能是其餘三關或許也有戎人攻城,直到城頭的兵士死傷了二十多人,我便著了急又幾次派人去韓千人那裏,沒想到最後隻來了十多名援兵。


    當時我也沒有多想,隻是一心一意的守在關上,隻想等到戰後再去找韓千人理論。


    可沒想到的是那十多名援兵突然打開了關門,隨後跑迴了玉霄關。近千的戎兵往關內湧來,我的兄弟們呐,啊,兄弟們呐。”


    說到這裏,安旭之竟然大聲嚎啕起來。


    樗裏驊四人看著麵前的這個漢子嚎啕大哭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但真正讓四人吃驚的是那個叫文兆源的侍郎竟然膽大包天到將自己的利益至於國事之上,那位叫江衛哲的鐵鷹衛士在這些貴族的私利殃及下死的不明不白。


    而樗裏驊也在不斷思索,安旭之所說的事背後涉及的隱秘過於重大,他憑著直覺感到此事決不簡單。


    一個又一個問題困擾著自己,他覺得如果搞不明白這件事情,或許不僅自己和高雲策幾人將會處於危機之中,秦國也將麵臨大禍。


    一個小小的守關千人隨手一撕將改變大秦無數人的命運。


    他歎息一聲,向已經由嚎啕大哭轉為低聲抽泣的安旭之問道:“安百將,戎人破關後你等百人是如何禦敵的?為何木獬關又失而複得?”


    安旭之抬頭迴道:“戎人衝進來後,兄弟們瞬間被砍倒了數人,我本來也想著可能就要死在這裏了,絕望中突然發現戎人人數太多,進關時又爭先恐後。


    也是天不絕我,當時正值八月末,那幾天一直在下雨,攻城的戎人腳下泥濘濕滑,一窩蜂往關內衝的戎人中有人倒地不及爬起,後麵跟上來的戎人和前麵倒地的戎人竟然擁擠在狹小的關門裏不得動彈,真正衝進來的戎人卻隻有二十多人。


    我便讓關樓上的弓箭手不斷向卡在城門中的戎人射箭,自己領著剩餘的兄弟們與進到關內的戎人死戰。


    眼看著自己身邊的兄弟越來越少,關門中卻不斷有戎人擠出來和我們相鬥。當時便隻想著再殺一個墊背,然後力竭而亡便是了。


    但這時我看到院內還有一些守城的火油,大喜之下讓幾名兄弟將火油抬上關樓,灑到關門人群中,但火油撒到人群中又如何能一下子點著,更別說還下著雨。


    關樓上試了好幾次,扔下去的火折子多數在半空中就已經熄滅,就是扔到人群中也被那些戎人用手撲滅。


    隨後,就有兄弟將火油倒在自己身上,點著火後,從關樓跳了下去,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說完,安旭之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屋邊,仿佛是在迴憶當時的情景,他累了,也哭了。


    那場戰事過後,他從沒有哭過,今天他徹底的釋放了。


    這些壓在心頭的往事,那些一同戰鬥的兄弟們,那一張張獲勝後的笑臉、那一個個點燃自己跳下關樓喊著娘親的兵士,甚至是那些關門中被燒得哇哇大哭的戎人,當關門再次被關閉,當玉霄關終於發來了援兵,當韓千人站在他麵前抱著他,當自己再也支撐不住暈倒過去。


    在自己每天的夢裏,發生著百餘名兄弟在自己的帶領下與獬木關原來的守將進行著交接;每次與戎人發生衝突時大家同仇敵愾一同禦敵,戰後一同掩埋著戰死的兄弟,迎來補充進來的新人;新人來後,安旭之也在帶頭捉弄著他們,兄弟們也跟著自己捉弄著他們;一場戰後,新人變成了舊人,兄弟們又攜手禦敵,直到夢的最後,兄弟們喊著媽媽一同在烈火中赴死。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站在木獬關樓之上,樗裏驊西望延綿的大山一動不動,夜晚的寒風不斷的吹在他的身上,帶動樗裏驊的綸巾與黑氅啪啪作響,可是站在風裏的人卻仿佛不怕這刺骨凜冽。


    真的不怕麽?


    不,而是此刻的樗裏驊心裏卻覺得更寒。


    他聽完安旭之的訴說後便默不作聲,一個人獨自來到這木獬關樓站了整整一天。


    他不斷的思索,隱約覺得自己已經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沒有原因沒有過程沒有結尾,就這樣被漩渦扯了進來,讓他在這漩渦中開始了掙紮。


    貴族,布衣,公侯,王室,秦人,戎狄,黑冰台,還有那些聚集朝堂,翻雲覆雨的大貴族以及豪門家族......他想了很多很多。


    憑樗裏驊的才智,他當然明白木獬關裏發生過得事情隻不過是這些權力團體一次又一次碰撞的小漩渦,看似偶爾發生的個體事件,組成了這些權力碰撞中的必然,自己不過是誤打誤撞踏進了這些漩渦裏最小的一個而已。


    他又怎能不知道,這是注定了的事情,是作為貴族集團中的一員,總要麵對的事情,不論自己願不願意。


    他又想起了介鴛,想起了母親,想起了成長起來的點點滴滴,想起了自己父親垂死時看著他的笑容,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的,殺人這麽難的事不也在前些日子幹過了嗎。


    抬頭望著越發清晰的明月,樗裏驊低聲吟道:“須彌山巔雪似沙,木獬關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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